?”那少女咯咯笑道:“你還想哄我呢,我知道你是三郎表哥!”皇帝大吃一驚,神色便有幾分轉冷,蹙眉道:“你是誰?”那少女卻毫不畏懼,撇嘴道:“我是靈芸啊,阿婆的宴席上我見過你的。”
這少女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高力士暗暗叫苦,趕上前喝道:“大膽!既知是宅家,怎不下拜!”那少女悻悻跪下道:“他又沒說讓我拜……”皇帝此時才想起,原來她是恆安郡王武攸止的女兒,因父親早死,幼年便被祖母養在深宮,卻不料在此處遇上了。他擺擺手道:“罷了,朕不怪罪你,你下去吧。”武靈芸拍拍裙子站起身來,伸手道:“我的書。”高力士又待呵斥,皇帝卻是淡淡一笑,將書冊遞過去,忽道:“沅有芷兮澧有蘭,確是好句。”那少女得意一笑,衝高力士扮個鬼臉便跑了。
皇帝道:“她怎麼在這裡?”高力士道:“奴婢該死,當日太上皇即位,諸武皆被貶斥,她也不能再留居宮中,便送到此處來,交給宮女撫養。奴婢竟忘了這岔,讓她衝撞了宅家,奴婢該死。”皇帝笑道:“無妨,讓她到朕宮中伺候吧。”高力士驚道:“宅家,她是武家人!”皇帝卻未答話,他緩緩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承接住一片落花,高力士聽見皇帝低低吟道:“古人無復洛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1】就是張生撞見五百年風流業冤的地方
【2】唐人稱男主人為阿郎,稱少主人為郎君,稱太子為郎君,亦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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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九十三、飛來飛去襲人裾(下) 。。。
那日原是武靈蘭母親冥壽,清晨起來,薛崇簡與武靈蘭皆換了素服,兩人不願招搖,也未帶家人,一人一騎上普救寺為梁王妃做功德。從普救寺出來已是午後向南行了數里,便臨近黃河渡口,薛崇簡抬頭一望,見一座高閣虛浮於天海風濤之中,殿宇祟閎如驚鴻凌空欲去,當真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他一年來深居簡出,行動只在小院方寸天地,驀然再看到這等壯闊樓臺浩渺雲水,竟是有些失神。他忽然想起李成器當日方從深宮中出來,自己帶他遊覽洛陽市坊,他的心願便是尋一高處眺望——現在他也終於明白那願望了。
武靈蘭見他眺望高閣,心中微微歡喜,她只盼能夠這樣策馬並肩,陪著他永遠走下去,走出這作為囚籠的蒲州,走出這讓他們傷心不已的大唐河山。她輕聲道:“這是蒲州名勝鸛雀樓,我們去看看吧?”
薛崇簡聽她語氣微帶忐忑,心中微微一酸,便點了點頭。兩人行到河邊,才知那鸛雀樓是建在汾河一片州渚之上,於清秋煙水中望去,難怪如海上仙山一般飄渺。他們將馬匹栓在樹上,步行經一座拱橋上河州,便沿梯登樓。武靈蘭只上得兩層,便覺得心慌氣喘,薛崇簡牽著她的手在前頭引路,聽她呼吸有異,轉過頭見她面上紅的如施朱一般,道:“我抱你上去吧?”武靈蘭強壓住急促呼吸,一笑搖頭,道:“這樓高得很,你抱不動的,我歇一歇就可以了。”
薛崇簡正待說話,冥冥中卻聽見自己的笑聲,如風一般灌進腦海:“多高多遠,都是我揹著你。”
他用力閉上眼睛,武靈蘭說的對,他不能再想了,就算是為了這個受盡苦難的女子,他也應該支撐起一身殘皮碎骨,給她一點點指望。可是那些吉光片羽的往昔,如同春叢蝴蝶,秋空鴻雁,無處不在,令他禁不住當花斷腸,攀樹相思。他知道的他的相思是沒有著落的,如同過了奈何橋卻不肯喝孟婆湯的人,三生重來,所思所念都再尋不著。
薛崇簡大步上前,打橫將武靈蘭抱起來,向上走去。武靈蘭低低驚呼一聲,口中輕嘆道:“樓上有人……”身子卻軟軟地伏在了薛崇簡胸懷中,她聽著他因為用力而加快的心跳,一年來竟頭一次從他身上感到了生意,她緩緩將臉偎依上去,感到自己眼角的淚溢位來,潤溼他的胸膛,再潤溼自己的面頰。她愛極了他的桀驁與霸道。
他們終於攀登上高閣,武靈蘭抬手為薛崇簡擦擦面上汗水,薛崇簡才緩緩將她放下。樓上原本已站了許多遊人,見到一對俊美少年男女,皆是縞素為裳,衣袂當風並肩立於這百尺高閣之上,嫋嫋嵐霧浮動於窗外,竟都吃了一驚,只覺他們恍非塵世中人。
忽然有人喚了一聲:“薛郎君!”
薛崇簡亦是吃驚,不料此處竟還有人識得他,循聲望去,卻見臨窗站著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他有些疑惑,走到近前才倒抽一口冷氣,那人竟是昔日的中書令李嶠。當日李嶠與杜審言、崔融、蘇味道並稱“文章四友”,又與蘇味道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