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和李旦心中都是一震,極怕皇帝以此為藉口,再將李成器兄弟復召入宮。李旦站起身道:“是臣疏於管教,請阿母責罰。”太平忙笑道:“必是花奴那小奴才不學好,將鳳奴引去的,我回去一定重重罰他。”
皇帝冷冷道:“腿在他自己身上,他不去,誰引得了!”
皇帝如此說,李旦更是無地自容,李顯略顯慌亂地望望母親,又望望弟妹,忙站起身道:“阿母息怒。”
張易之含笑道:“漢詩云,‘不意金吾子,娉婷過我廬。銀鞍何煜爚,翠蓋空踟躕。’幾位郎君正當青春年少、意氣風發之時,偶然舉動輕狂,風流慕色,宅家也當體諒的。“
皇帝道:“他們去明義坊,倒也罷了。朕氣的是,前方几十萬異姓將士,尚知國難當頭用命血戰,我們自家的兒郎子,民之膏血養出一身力氣,到頭來,為個娼婦跟自己兄弟打架!”
太平心中登時明白,令母親憤慨,乃至擔憂的,是李武兩家勢成水火,在她身後,她的侄輩終難被李姓所容。她忙笑道:“花奴和大郎他們從小打鬧慣了,今日打明日和的,女兒回去查問清楚,若真是鳳奴花奴起的釁,女兒一定讓他倆跟大郎賠罪。”
皇帝道:“退回去十年,你這話也說得過去,旭輪,鳳奴快二十一了吧?”李旦額頭隱隱冒出冷汗,道:“回阿母,是,他是臘月的生。”皇帝冷笑道:“朕還當你已經忘了。”李旦撲通一聲跪倒:“臣知罪,臣回去一定重重責罰這逆子。” 皇帝冷然道:“今日已晚了,朕就不叫他進來了,你帶內侍省的刑監回去,將他杖責三十,其餘三人,各罰俸半年。你們回去,都拿朕方才的話問一問自己兒子,居心可安?”
李旦肩頭一抖,幾人都知這責罰極不公平,薛崇簡等人家裡都是富可敵國,雖在朝堂上掛著職銜,卻從來不入朝當職,也不指望那點虛俸祿過日子,這責罰連隔靴搔癢都算不上,只有李成器受的才算真正重責。只是皇帝素來偏愛薛崇簡與兩個侄孫,李旦怕太平再說話,忙叩首道:“臣領旨。”太平也只好跟著叩下頭去。
被這事一攪合,皇帝心中厭煩,便起身入內,李顯夫妻忙跟過去攙扶,皇帝走出幾步,回頭望李顯道:“你也覺朕罰得不公?”李顯忙道:“臣不敢,成器是兄長,又有王爵在身,做出這等沒體統的事來,自然該罰。”皇帝瞟了他一眼,道:“只對了一半兒,大郎他們不成器,你看在朕面上,給他們一口飯吃,國家養幾個閒人,也不值什麼。鳳奴是你親侄,你將來繼位,必要依靠旭輪父子輔佐,他這個樣子,你敢用?”
李顯吃了一驚,忙跪地道:“母親此言,臣無立足之地了。無論李氏武氏,皆是臣骨肉至親,恩典榮養,臣皆當一視同仁,拔其賢者而用之,絕無偏頗之心。”皇帝淡淡一笑,嘆息:“人心原就生得偏,誰的心,誰知道。”李顯嚇得慌忙叩頭,待要再說話,皇帝已扶著張易之張昌宗去遠了。
李旦夜晚歸府,需要重開宮門,太平將他送到宮門前,寬慰他道:“四哥不必太憂心,我交代了內侍省的人,手下留情。”李旦苦笑道:“鳳奴原來該打,你又何必在這小事上惹娘生氣。”太平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道:“四哥,你不用再怕了,今日已非三年前,娘身邊的,也不是馮小寶來俊臣等人。”李旦低下頭,在夜色中望著妹妹豔麗卻已青春不在的臉,嘆道:“這些年,辛苦了你,你為我與鳳奴他們做的,我此生難報。”太平一笑道:“自家兄妹,何必說這等話。”
李旦點點頭,一陣風來,見太平微微一縮肩膀,忙解下自己的大氅將她裹住,太平將氅衣拉住,望著他一笑,神情依稀還是少年模樣。李旦有些恍惚,想了想,仍是下意識叮嚀了一句:“你萬事小心。”才轉身登車,太平見他仍是如履薄冰一般,覺得好笑,繼而又輕輕嘆了口氣。
太平回到修書院中,剛要脫下氅衣,忽然有人悄無聲息地躥出,將她從後擁住,溼熱的喘息聲噴在她臉頰上,低笑道:“你冷了?我幫你暖暖?”太平望著鏡中那張俊美絕俗的臉,笑道:“你怎麼出來的?”張易之笑道:“宅家那裡有昌宗陪著。”太平冷笑道:“原來是寂寞了。”張易之含著她耳垂笑道:“是怕你寂寞。”
濡溼的親吻中,太平忽然沉下臉道:“你要是以為壓制相王就是向太子獻媚,總有一日死無葬身之地。”張易之一愣,隨即從容笑道:“我知道,你們兄妹同氣連枝,我在你們眼中,不過家奴而已。”太平一笑道:“知道就好。”雪白的手臂卻是勾住了張易之的脖頸。
李旦回到別墅,不急回自己院中換衣,匆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