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藍儀站得依舊筆直,又對衛玲君說:“皇上特命我來頒旨,要追封令尊為將軍,更要封賞閣下。”衛玲君卻冷道:“若是如此,藍公大可不必頒旨。”藍儀被樂海磨出了好脾性,只是笑:“這是何苦?我也是當差辦事罷了。”衛玲君卻道:“那我也不敢為難大人,大人只管宣旨,我不領就是了。”說著,衛玲君便徑自走開,也不再看藍儀一眼。
藍儀也不把這個當一回事,只拿著聖旨,往臺上一站,慢悠悠地宣讀起來。臺下衛玲君也是言出必行,也不聽旨,扭頭就走了。藍儀卻依然抑揚頓挫地將聖旨宣讀完畢,然後慢慢地說了一句“欽此,謝恩”。自然是無人謝恩的。藍儀略看了鳳豔凰一眼,鳳豔凰也笑笑,隨手指了個人。那人便上前來代為領了旨。
藍儀循禮到了鳳豔凰所處的包廂,說些什麼“皇上十分賞識將軍”之類的場面話。鳳豔凰看著藍儀,只是笑,又道:“看來老樂真是一位良師啊,給你磨出了好性子。”藍儀淡淡道:“人在官場,當然不比在大宅裡當老爺的。”鳳豔凰又說:“你以前總說我虛偽自大、離經叛道,現在你再看看,我還當不當得起這八個字?”藍儀也是笑了,說:“我倒不記得我說過這樣的話了。”
景重看了四周,卻不見牧菁,想她可能是去辦什麼事了,便自行到包廂裡伺候,不想一進去就看見了藍儀。鳳豔凰見他進來,便道:“來得好,快給中書令大人看茶!”
景重便奉茶了。藍儀接過了茶,只是一喝,不禁恍惚。這原是藍家莊園的茶,那茶莊終究還是賣了。藍儀也好久沒吃過這個茶。再看這茶碗,描金邊的薄胎靛藍色,是藍家原來器物常有的樣式。不覺觸及藍儀思舊之念。鳳豔凰不知道景重選的什麼茶葉,卻見藍儀色變,便問道:“怎麼?是不是茶吃不慣?”說著,鳳豔凰又對景重道:“這兒不比在府內,你是不是搞錯了茶葉?誤泡了粗茶?”
藍儀卻笑道:“不是、不是,是我一時想別的,晃了神。”
鳳豔凰笑道:“那中書令大人真是憂國憂民啊,吃個茶都能想到別處去了。”
景重便道:“如果沒別的吩咐,那卑職就先離開了。”
鳳豔凰道:“外邊正熱鬧,你自去玩兒吧。”
景重便出去了。鳳豔凰便對藍儀說道:“藍公,你來這兒,可不止是為了宣旨吧?”藍儀擱下茶碗,便答道:“當然是的,不然還是為了什麼?”鳳豔凰仍故意相激,只道:“哈,那可稀奇!樂海是讓你來放風?還是想讓你順道去蒼萍探望一下夏將軍那位染病了的侍妾胡倩娘?”藍儀道:“誰是胡倩娘?”
言談中,鳳豔凰幾番言語相激,卻見藍儀仍是毫不動容,不禁折服——不是服了藍儀,是服了樂海。藍儀雖本就是個沉穩的性子,卻仍是有幾分清高的,一言不合就能甩臉子走人,即使有求於人也沒有好臉色,哪像現在那般柔順——抑或柔奸?
景重這邊正和幾個舍人在一旁吃酒。楊先生便嘆道:“他們做官的也是威風!可看藍儀官拜中書令,真是一人之下,現在連鳳將軍也對他恭敬有加呢!”魏貂笑道:“何須羨慕旁人啊?我們內官也是官!”香葵也勸道:“所謂內官最近水樓臺,有什麼補缺的,大人們也能先想到身邊的人才是。像戶部侍郎的缺,不就叫中書令的一個門人給填了?那些個補缺官員巴巴地看著,也不敢吭聲。”魏貂也笑道:“是啊是啊!舍人是大人物身邊的,更不用說!我記得姨媽跟我說過漢朝有個名人,本是舍人,後來卻位列三公了呢!”香葵問道:“那是誰啊?”魏貂努力想了想,才說:“啊,叫董賢的!”大家就沉默了。
80、
這話說得,香葵聽了只覺得好笑,楊先生聽了便鄙夷。景重聽了卻是觸了心事,悶悶多吃了幾杯酒。魏貂再笨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便錯愕地看向景重。景重卻笑道:“多讀點子書也沒壞處。”香葵聽了也笑了起來。楊先生便也附和著笑了。魏貂被笑得臉紅。香葵便指著他笑道:“你看景重是吃了酒臉紅,你也臉紅?”景重便接過話來說:“我確實是有些不勝酒力了,先失陪一會兒。”
景重只是推託,離了酒樓,便到酒樓前面一石頭大露臺那兒納涼,讓夜風醒醒酒。他一步步地上了露臺,卻見臺上有枋木雕砌塗朱的欄檻,裡頭有石凳石臺,卻沒人坐,就中一人扶著被月光塗出霜白的欄杆,抬著頭,一件繡著仙鶴祥雲的官袍卻只隨意疊著放在石頭上,身上著那單薄的綠妝花羅衣,真是玉樹臨風。景重正要離去,藍儀卻回過頭來,剛好看見了他。景重也只好笑笑,說:“大人也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