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亟初禾此行不過是拿那鳥兒做個幌子罷了。出乎他意料的,樂子期太聰明,不但能瞭解自己的虛招,還能明白他想借鳥表露的意圖。隻言片語間,這場文鬥勝負早定。
然而樂子期還沉浸在方才話題中,自言自語:“兄弟麼,又不太像。。。。。。。亟兄,你覺得,比兄弟更親近的是什麼人?”
這可把亟初禾問住了,思忖半晌,沒得結果,數年來他早已習慣獨來獨往孑然一身,就是師父,也不覺得有多親切。骨肉血親對他而言,更是乾癟的四個字罷。他最好奇的是樂子期形容的那種感覺,不知為何居然和自己心中所想很貼近。莫非真有些淵源,還是瞳門的釋心術太過神奇:“師父曾說,除了尊師之外,瞳門中唯有你樂子期心有七竅,可以勝我七巧殿機關靈巧。果不其然。”
亟初禾難得誇獎人,這樣直來直去的誇獎,就更屬罕見,豈料樂子期不喜反惱,鎖住眉頭:“瞳門除我和師父之外,就只有我師叔財如命了。你是要拿我跟那人比較嗎?”
只有?亟初禾訝異道:“怎麼你們瞳門真如傳言說的,人丁單薄嗎?”
樂子期應道:“瞳術與機關術其實都講究天分,天分缺乏,後天再勤奮,也難彌補一二。尊師心慈,給更多人機會,也不代表他們都能和你一樣出類拔萃。”
亟初禾不自覺勾起嘴角,心道這樂子期好有意思,分明皺著眉,苦著臉,說出的話卻這樣悅耳動聽。他素來不喜被誇獎,總覺得有些虛浮,但這回不同,格外不同,剛剛樂子期那一句把他和師父一起誇讚的話,聽著實在舒服。
亟初禾眉眼更彎,他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如此開懷,心情好的像是自己突然醍醐灌頂,單打獨鬥造出一座比七巧殿還巧奪天工的殿堂似的:“臨山照水人。”
輪到樂子期困惑:“什麼?”
“這個綽號可好?”
樂子期當即回敬:“疏影暗香客。”
咂摸片刻,亟初禾點頭:“你的更雅。”
樂子期擺手:“你贏,山水是我的字,你的貼切。”兩場文鬥,一比一打平。
亟初禾不屑:“巧合而已。。。。。。。來日方長,以後慢慢較量便是,”他忽然湊上來,收走樂子期捧在掌心的小雀,順便低吟一聲,“我字勿離,”趁樂子期愣神,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發現早就乾透,“睡覺。”拋下如金般稀有的兩個字後,白衣一晃,沒了蹤影。獨獨剩下樂子期怔忪當場,混混沌沌。
有種感覺吶喊著,掙扎著,要破土而出。
到底一見如故?還是似曾相識?
沒有人比他清楚,這次全未施展釋心術,單憑感覺一言蔽之。
一言蔽之,因為萬語千言,不知從何敘起。最古怪的是,他很想問亟初禾是誰,但心底又彷彿知道答案一樣,忘記問出口。
比兄弟更親近的感覺,又是打哪裡來?
‘來日方長’,樂子期望著那紅漆窗欞,呆呆出神,他忽然很期待,謎底揭開的那一刻。
次日啟程,因為七巧殿代掌門的囑託,亟初禾加入下山的隊伍。和眾人不同的是,他的目的在於尋師,相對更加艱鉅的任務。因那妙算老人比皇甫家兩位公子更難覓蹤跡,一來時間長,二來性格不甚熟悉。就是從師多年的亟初禾也琢磨不透,只知他屬於隨心所欲,隨遇而安的率性之人,唯一喜好和瞳門的心想事成如意張打賭作對。而現今,如意張數月前已經過世,七巧殿其他弟子也在瞳門附近蹲守許久,始終沒見到師尊蹤影。
想來,一個人如果能夠到隨心所欲,隨遇而安的境遇,是絕不會有羈絆的,天地萬物、自然命運,都無法困住他。除非有皇甫四公子或如意張掐指神算的本領,才能知道他的下落。
而這個人又非常之關鍵。
鬼頭刀是條線索,不過無法知曉是不是釋然和四哥追尋的;妙算老人肯定知道的更多,但他杳無音信,又無拘無束,說不準比鬼頭刀還難找;人惘然,樓亦惘然,顧回藍也曾問遍七巧殿代掌門和眾弟子,關於奇異閣,得到的答案出奇一致:不知道。
對此,顧回藍早有預料,白頭翁本不是簡單
角色,他的秘密就連親生子孫也窺不到,妙算老人敬他為恩人,自然更加謹慎。假如不是當初白頭翁竭力想表現自己對釋然的重視,來矇混釋然,奇異閣的建造者或許至今仍是謎。
是以,無論當年還是現在,妙算老人是個緊要的所在。
只是,人海茫茫,該到哪裡去尋?
樂子期唇角噙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