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崔無歡勾了來,日日色授魂與,容華無雙。
琴與人聽,可若那人不懂,便是對牛彈琴。那小倌兒受了羞辱一般紅起臉來,手裡捏著的茶盞輕晃,忽的一揚手就潑在了忘舒臉上。
“莫說你不懂,倒是如今,我也聽不懂了。”忘舒奏的正是當年那一曲北方有佳人。他伸手抹了臉上的水,起身開門,眉梢終於顯出點點厲色出來。
這邊門扉半開,那邊卻忽的咔嚓一聲,似是木枝斷裂的聲音,還帶著撕裂的琴音,恍如驚夢。
七絃琴從中折。
忘舒終不是不惱不氣的溫吞性子,他與圓滑了會忍耐了,全憑了十年思量,早在這幾日裡消磨殆盡。
“啪??”那小倌兒捂著半邊臉,滿眼驚愕。
“你去找他啊,這一切又與我何干!”忘舒說著,竟是聲色俱厲,看著那小倌兒的淚水蜿蜒而下,滑過兩方嬌嫩的臉頰,就這麼墮入襟口,在衣領處溼了一汪淺灘。
墨竹聞聲而來,門外還擠著無數看熱鬧的姑娘小倌兒,一人一手帶著香味兒的帕子捂了嘴將腦袋往視窗送。
墨竹進了門一看這狼藉便知是如何,淺笑著將三池請出去,硬是罰了他半月閉門思過。
三池是夜來樓的招牌,許多人上來講請,墨竹卻不為所動。墨竹終是一臉愜意地走了,他以往是崔無歡包了的倌兒,崔無歡亦是他第一個客人,人已有主,自不肯與別人妄動。可如今崔無歡再不管他,留他一人在這偌大的館裡自生自滅,他怕了,這一回思過卻是應了他的心,保他半月無憂。
墨竹一看就知他打算,索性放手去給,端做給了他最後一段無慮的日子,而忘舒抬頭,終於明瞭他的精明。
他是亂了,以往萬事都清淡如水的相處,而今被人這麼一撩撥,便全失了方寸。崔無歡,究竟剝落了他多少層保護,竟叫他現在生出一絲恐懼來。
夜來樓鬧了這麼個事兒,是夜,舒戚慕便悄然來訪。他推窗而入,忘舒正埋首看書,一抬頭,忽的有種隔世經年的錯覺,當年崔無歡亦是如此,夜半翻窗而入,帶著一臉輕佻地笑。
他捏了碗茶過去,舒戚慕身上風塵的氣息便突入鼻端。是夜的味道,曾經崔無歡身上也有,他聞到過,卻從來不以為意,卻不想如今還記得如此清晰。
“師傅。”他喊,那一聲父親終是無法脫口。
舒戚慕卻只是微笑,看著他的孩子,眼神裡並無一絲半點的雜誌。
“白日鬧的動靜不小,是真的忍不住,還是故意引我來?”舒戚慕問,捏了茶盞一飲而盡,喉間滑過溫暖的液體,不顧澀苦,便這麼帶著暖意流進身體裡。
“都是。”忘舒說著,又提壺為他添上一碗。
“莫說如此吵鬧,若非是真的未忍,我絕不會用了這法子叫你過來,畢竟這樣的喧鬧,他也會來。”他說的自是崔無歡,忘舒又回頭,自桌上摸了一封信過來遞與舒戚慕手中。
“替我交給陸詡。”他說,眼裡有微光閃動。
舒戚慕並不問,只收了信件在袖間,此時他只想和這孩子對坐飲茶,夜深人倦,或者這倦意只是因為安穩,而這安穩又來自骨血,來自於一種毫無保留的支援與信任,更來自於他十幾年的虧欠。
第十八章 遙看春花朔月中(上) '本章字數:1850 最新更新時間:2013…02…10 22:23: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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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詡拿著信件的手在顫抖,就這麼一張薄紙的重量,卻叫人有些承受不起。
那麼長的一封信,長到陸詡不敢讀下去,這一字一字都像是他自己墮落的證據,沒有叱責,更沒有厭惡,卻只有很淺的哀傷。可又是那麼短的一封信,短到他從頭至尾紅了雙眼卻只看到忘舒末尾說了一句我信你。
這樣的信任,沒有解釋沒有原因,只有一睹之下的擔心和驚異。陸詡想去找他,一刻都不能耽擱,就是他髒了,也要在他面前現出自己這髒殼子來,甚至有些死而後已的意味。
於是夜來樓的鴇兒這日,恭恭敬敬地迎了當朝少師進門,滿嘴恭維著蓬蓽生輝,眼底卻將這人打量了千萬遍。
這位官大人此時眼裡帶著虔誠,一路踱步進來,帶著急切,還帶著驚怯。
陸詡劈頭便問忘舒,墨竹一怔,隨即遣散了四周的桃紅柳綠,親自帶他往園兒裡去。
忘舒的屋子燈火通明,顯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