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多事情都沒有交代清楚。
“你第一次與他交易是在大中十年的三月十二,對嗎?”
“對。”
“你大中十二年和大中十年所見到的,是否就是堂上之人?”
“沒錯。”
“你能否形容一下當時所見?”
“什麼?”張方興抬起頭,視線投向尚書大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形容一下當時所見。”高元故意強調“當時”二字。
張方興有些疑惑,他猶猶豫豫地指向林琰。“草民見到的就是這個人啊。”
“別無二致?”高元追問道。
“嗯……”張方興轉了轉眼珠,“頭髮整齊些,穿得更體面,不過就是這個人,一模一樣。”
“你撒謊!”高元使勁地敲了一下驚堂木,嚇得張方興縮起了脖子。
“沒有,草民……”張方興向尚書大人投去求助的視線,“絕無虛言。”
“尚書大人,我想請一位堂外聽審的百姓進來作證。”高元挑釁似地望向尚書大人。真不愧是官場老手,臉上一點驚慌之色都沒有。
“高縣令請自便。”尚書大人毫無抑揚頓挫地回答道。
“那就由尚書大人來指定一位。”
尚書大人掃視了一下堂外廊廡上站著聽審的百姓,指著一個膀大腰圓、穿著粗布短衣的男人說:“就他吧。”高元一看,原來是在城裡菜市賣肉的王屠戶。他突然被點到,嚇得眼睛都睜圓了,伈伈睍睍地走進公堂,跪在了離張方興和林琰稍遠的地方。
“本縣問你,你可認識堂下之人林琰?”高元鄭重地說。
王屠戶抬頭掃了一眼,小聲回答:“認識。”
“你可記得他一年前的樣貌?”
“嗯。”
“能否形容一下?”
王屠戶聽了以後,看看林琰又看看高元,左右為難。想了一會兒,他戰戰兢兢地說:“比……比我家的豬……還胖。”
“多胖?”高元追問道。林琰紅著臉怨恨地看了他一眼。
“像這樣。”王屠戶邊說邊比劃,把手放在自己腰兩側,相隔足有三尺寬,“連走路都困難。”
高元滿意地點了點頭。“尚書大人您也聽到了。林琰曾經體態肥胖,安平縣的百姓無人不知。試問張方興是如何在大中十二年和大中十年見到體態清瘦的林琰的呢?”
廊廡之下立刻議論紛紛,大多是為林琰抱不平。尚書大人決定押後再審,但是高元知道自己離勝利不遠了。能得罪的人他都已經得罪了,只要能救出林琰,他什麼都不在乎。雖然三天沒睡,高元卻覺得很興奮,就好像吃了五石散一樣。
看著林琰被衙役押回大牢,高元起身回到後堂。哪知剛一踏進後堂的門檻,他的腹部就捱了一腳。他的身體隨著衝擊飛了出去,撞倒了椅子和幾桌。肚子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第二腳就踢在了同一個位置。他捂著肚子弓起身體,本能地用後背保護自己的身體。
好痛。高元腦袋裡只有這兩個字。一記重擊之下,他覺得喉嚨火辣辣地,趴在地上吐了出來。折磨總算停止,他一面咳嗽一面抬起頭望向尚書大人。對方雙眼通紅,蹲下身來揪住了他的頭髮。
“你膽子倒是不小。”尚書大人輕拍著他的臉說,“不如就由你來逼他招供,怎麼樣啊?”
“不……去……”高元斷斷續續地回答。肚子裡面好像灼燒一樣地痛,他無法正常呼吸。尚書大人放開了手,高元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終於結束了嗎?時間雖短,高元卻覺得自己剛剛好像身處地獄。他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尚書大人卻趁機踩住了他的左手。加在腳上的力量越來越大,指尖先是覺得發脹,劇痛緊隨其後到來。
“去不去?”尚書大人說著加重了力量,高元覺得手快要被壓碎了。他咬牙忍住叫聲,一字一頓地說:“不、去。”
尚書大人沒有再問,開始用力碾搓高元的指尖。擦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高元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還不如死了好。這個念頭只是在腦中一閃而過,他就立刻警覺起來。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可是他希望這種折磨能早點結束,打心底裡期盼著。他覺得自己身體抽搐了一下,然後一切痛苦都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一股酸臭的氣味中醒來。後堂一個人都沒有了,門也緊閉著。肚子已經不怎麼痛了,但是左手上依舊疼得鑽心。他看到手指的慘狀時,真不願意相信那是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