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開裂,幾乎每個都與指床分離,指甲下面已經血肉模糊。
從地上爬起來,他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住的書齋。把手指泡在冰涼的清水中之後,疼痛似乎減輕了一點。大拇指的情況還算好,不過其他的指甲保不住了。他咬緊牙關剝下那四片開裂的指甲,盆裡的水很快就被染成了淡紅色。他想哭,但是流不出眼淚,自己沒有資格哭泣,更沒有資格覺得痛苦。
到了下午他開始發燒,不想被人問受傷的原因,他喝了一碗熱湯,然後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屋裡已經一片漆黑,今晚就連月亮都沒有出來。醒來以後就再也睡不著,手還是鑽心地痛,人家都說十指連心,果然不假。不知道在他睡著的時候林琰受了多少折磨。不過尚書大人為了自己僅存的那點自尊,應該不會屈打成招才對。
又是夜夜無眠地過了兩天,尚書大人都沒有再提那件事。正在高元給手指換藥的時候,聽到了新縣令到任的訊息。他連忙換上官服,拿了官印與新任縣令正式交接。那是個看起來有點懦弱的男人,說話輕聲細語,永遠弓著背,接過官印的手也顫顫巍巍的。交接完畢以後,就開始清點縣衙賬目,新任縣令則忙著去安頓家眷。
“你過來。”尚書大人說完,帶著高元走進了後堂。剛一坐下,何磊就端上了熱茶。跟尚書大人見面以來,高元還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禮遇,不知道尚書大人心裡打著什麼算盤,他有些惴惴不安。
“你覺得那種人當了縣令,安平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嗎?”尚書大人說著啜飲了一口熱茶。
“朝廷的決定,下官不敢妄加評論。”
“哼,不讓你說的時候你不閉嘴,讓你說的時候你倒不說了嗎?”尚書大人冷笑道,“那就由我來告訴你。別看那個人對你我恭恭敬敬,好像老實又懦弱,不過他對平民百姓可就不一定了。我的經驗是,對上峰越低三下四,對百姓越張揚跋扈。雖然不至於百試不爽,但十中也有□。”
高元一時沒有明白他話中含義,於是低著頭沒有回答。後來他懂了,現在尚書大人準備用懷柔政策,想要拉攏自己。他不禁暗暗冷笑,握緊自己受傷的手指,讓疼痛提醒自己絕對不要落入對方的圈套。“也許這位新人縣令就是那最後一個呢?”
“算了,我也不想拐彎抹角。其實知道這個秘密也沒什麼,只要你能管好自己的嘴,以後高官厚祿自然不會少。你高堂健在,難道真要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想起自己的爹孃,高元不禁一陣揪心。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跟尚書大人同流合汙,他們會更傷心。“尚書大人這麼說,無非是想讓我勸說林琰招認罷了。您想讓我踏著他的屍體平步青雲,我絕對辦不到。”
“你不要以為沒有你,我就不能殺他。”
“尚書大人想做的話,當然辦得到,但是陛下會高興嗎?”高元向尚書大人投去諷刺的一瞥,“陛下要您悄悄地處理這件事吧?一個秘密不想讓人知道,殺人滅口自然是上策,但是殺戮過了頭,反而會惹來更多的麻煩。所以尚書大人跟何公公一直以來費盡心力,就是不希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我。現在這個縣衙,知道這件事的就只有你、我跟何公公三人吧?如果大人屈打成招,您的部下絕對會有所懷疑。如果您就這麼結案,憑大人的勢力當然能夠判林琰死刑。但是後果呢?大人想過嗎?要判一個人死刑,公文必須經刑部、門下省、中書省、尚書都省及御史臺審查核實,經手官員數十,試問大人又怎麼能保證當中不會有心存疑惑的人嗎?只怕到時候陛下嫌你辦事不力,被滅口的,就是您自己了。”
一聲巨響,尚書大人手中的茶杯已經摔成了碎片。
“你想保住他的命,死的就是你。”
☆、劫後餘生1
“我知道。”高元回答道,輕輕地點了點頭。
“就算今天你為了他而死,他又能記你多久呢?三年,最多五年,他就會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你值得嗎?”尚書大人的聲音近乎私語。他微微前傾,好像一位熱心的長者在語重心長地勸導。
高元笑了。前幾天他還不大明白,不過現在他全懂了:尚書大人就是要他陷入跟自己當年一樣的境地。二十多年的謊言就連自己都騙不了,不知道該說可悲還是可嘆。
“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他,更不是為了要誰一輩子記住自己。我不想跟尚書大人變成一樣的人,這就是原因。尚書大人,你並不是沒有選擇,而是選擇殺死自己的兒子來保全自己吧?”
尚書大人的眼神霎時變得冰冷銳利。
“那日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