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鼎盛之時。
“你終究還是來了。”
齊長茂穿米白色直裾,頭髮花白,緊緊束在頭上,沒有一絲一毫不齊整,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另一幅畫,另一張古老發黃的紙,平板得不似活人。
溫和心中一痛,道:“夫子不必擔心,殿下不知您隱居在此……”
“現在他知道了!”齊長茂打斷他,露出一個淺淺的苦笑,小小的動作牽引,臉上的皺紋都動起來,如死水生波,“所有人都變了,你竟仍然天真至此,也不知是福是禍。”
“知足是福。”
溫和不管誰當皇帝,也不管過去與將來,他只求快樂今朝。但若為過去之事而不得快樂,他也不吝仗三尺劍,流血百步。
齊長茂定定地看著自己最不喜的弟子:“你若惜福就不該來找我。”
“有些事,不得不做,九死無悔。”
齊長茂神色稍霽:“你既然已經知道老朽藏身之地,顏如花查到也只是早晚的事。有什麼事直說吧。”
溫和聞言愧疚道:“打擾夫子了,弟子實在不知除了您還能找誰詢問。夫子應當聽聞,我大哥受先帝旨意去勸說二哥,而後不知所蹤,二哥軍中上下皆未在那日見到大哥的蹤影,我們也只當城中混亂,大哥為亂民所殺也不奇怪。可是前些日子我恰巧遇到當日守宮門的差人,他說大哥根本就沒有出宮。”
齊長茂也不問溫和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巧遇”守宮門的差人,捋著自己花白的鬍鬚道:“先帝派遣子君去見溫良的訊息,你是怎麼知道的?”
“先帝侍人所說。”
“先帝侍人對何人所說?”
溫和皺緊眉頭,欲言又止。
齊長茂幫他說,字字鏗鏘:“先帝侍人對顏如花說的!”
那侍人是於事後對襄安公主說,還是在事前對顏如花告密?
溫和心中早有懷疑,仍反駁道:“夫子與殿下素有間隙,此言可有證據?”
“你不是在找證據嗎?”齊長茂兩道花白的眉毛直入髮鬢,知天命之年威風凜凜,溫和竟有幼年在夫子面前的敬畏之感,“顏如花之父誠王性如虎狼,她一介婦人不安於室,顛倒陰陽禍亂朝綱,奸詐狡猾,手段狠辣,更不知羞恥引誘溫良造反,她怎能讓子君勸降溫良?可笑你認賊為主多年,竟看不透這般淺顯的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弱冠是二十歲,在現在估計不算是少年了。
原本答應小鹿週二更一章的,可是兩千五百字沒有寫完,之後就在背單詞與上輔導班中忙碌了,很對不起陌路,讓我深深鞠一個躬
非常感謝長評
能猜到“那人”是誰嗎?
☆、第 9 章
溫和被夫子的氣勢懾住,也忍不住捫心自問,他真的看不透嗎?
許多年前,大哥和二哥都來請他為人賣命,他選了女兒身的“顏如花”。回憶當時的想法,不過是大哥口中的未來太過憋屈,卑躬屈膝、左右逢源、英明睿智的劍客不會是一個好劍客,因為劍客解決問題的方式只有一個——拔劍。這些年顏如花讓他做的也確實只有拔劍,或者說,殺人。
他去過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殺了很多人,也知道很多顏如花的事。殿下行事雖有狠辣奇詭之處,也不失為一代天驕。他曾不止一次的和二哥說起,若殿下是男兒身,自己未必不願意輔佐這樣一位天子。二哥聽他說起這些時的表情總是很奇怪,那樣的愛恨難明,好像有千斤重的負累壓在身上卻甘之如飴。
“若真是她殺的,她沒有必要隱瞞。因為如果我在那日遇見大哥,我也會殺他。”
生死存亡之際,殺死敵對的文臣實在再正常不過。溫和知道自己不會怪那個可憐、可恨,又可敬的女人,二哥更不會。因為她是他們認可的“主子”,生命中所有愛恨,都敵不過少年時一句誓言
——若群主不負天下萬民,溫和定不負郡主。
殫心竭慮調查往事,他要的,只是一個答案。
他僅僅是想知道,他的哥哥到底是怎麼死的!
齊長茂忽然不認識自己最小的弟子了。他精緻柔和的五官已經呈現一個成年男人的硬朗。若說溫文是咬定青山的翠竹,溫良是虯勁剛強的不老松,溫和就是凌寒獨自開的寒梅,無論身邊的風怎麼刮,他都是自己所希望的那個溫和,開出自己心目中的花,不理別人如何爭奇鬥豔。
“子君是顏如花殺的。”齊長茂發覺自己老了,很早以前就老了,他頹然道,“我沒有證據,但挖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