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穿堂而過,從門口吹過,拂起那人白髮三千,復吹動自己絳紅衣角,這一刻,顧惲突然就想說一說,心底那些壓抑良久的情緒,不願入世卻被迫前來,江山動盪想坐視不管,規避麻煩卻舍不下紅塵……
他嘴角浮起一個略帶苦澀的笑意,心道,顧惲分明就是灘糊不上牆的爛泥,偏有巧匠不信邪,非要將他往牆上貼,索性泥巴尚有土性幾分,上牆便盡力,粘得幾時便幾時——
只是大廈將傾,需要的,還是力挽狂瀾之人。
陰雨連綿數日,卻在這晚日頭將盡時,突然放晴,橘紅的夕陽穿雲而出,灰暗的天邊剎那如織錦緞,自那枚通紅圓日一層一寸鋪開色彩,漸遠漸變,通紅橘黃黛藍灰,是世間最巧手的繡娘織機,也織不出的自然絢爛。
一縷日光斜照,掠過高樹下門扉,門堂處橘黃一片,給趙子衿身上鐸出一層昏黃光暈,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挑燈夜讀時無聲燃起的蠟燭,帶笑對視,即溫柔又溫暖。
顧惲像是受了蠱惑似的,眯著眼輕聲袒露心扉:“有個固執的老頭子,對我很重要,他用性命強迫於我,讓我繼他未盡之志,他跪下來求我……可我這人哪,和他志不同,道也不合,實在沒他那麼心繫國民,我是個混吃等死的人,三五時遠行遊歷,結交一知己好友,有幸能得一女子垂青喜結連理,那便更好,沒有,也不強求……”
“只是啊,他求我,我也不願意,可再一想,若是沒有安穩太平,一切便都是鏡花水月,所以啊,我來這裡,也不全是被迫,子衿,你可明白…嘿,我倒是昏了頭,自己都沒整明白,反去問你,你能聽明白,那才叫怪了…”
趙子衿起身,遮住那抹夕暈,慢慢朝顧惲走去,瞧著那人的眼睛將千言萬語悶在心頭:阿惲,我明白的,你性子灑脫無束,心腸卻不夠狠硬,見著黎民將入水火,遠行的腳步便走不脫,你這人哪,如此口是心非,叫我又愛又惱——
你的志向,我幫你如何,我有錢財供你混吃等死,往後陪你踏遍名山大川,你彈琴我舞劍,就是這青眼於你的女子,便沒有了,男子湊合。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但我做到了淚目~~再囉嗦一章,餅哥馬上粗線~~~
翹首以盼端午,要去吃火鍋扎人堆嚶嚶嚶,好久沒出門了媽蛋
☆、第二十二章 賊心賊膽
趙子衿剛伸手將顧惲拉起來,院內就響起還景扯著嗓子的叫喚:“顧公子,你整頓好了麼,我家公子等你一起出發哪。”
顧惲衝著門外揚聲道:“就好,這便來。”
扭頭見趙子衿古怪的盯著門外,些許疑惑,像是被他們之間這種隔空靠吼傳遞資訊的怪異的方式給怔到了,顧惲一想他都是晚上過來,那會子杜煦那廝都出門鬼混去了,這陣勢沒見過,當下便解釋道:“杜煦這廝懶,鄰著院子都不願繞趟門口,有事便在分隔的院牆下頭嚎,上樑不正下樑歪,小廝也被帶壞了。”
趙子衿面無波瀾的應了一聲,當是知道了,心裡卻笑道,那你是上樑,還是下樑。
這廝是塊朽木,鑿不成梁。
兩人抬腳往外走,才到內外院分界的門口,迎面匆匆而來一小廝,卻是許季陵家的西樓。
西樓低頭疾走,見著顧惲,習慣性張嘴就要喚一聲“祖宗怎的如此慢,少爺等你老半天”,然後上去拖。待看見顧惲身旁的白髮男子,嚇了一跳,匆忙將到嘴的哀嚎憋回嗓子眼,腳上的步子也萎縮緩慢下來,規規矩矩的站定了,先是給趙子衿行了個禮,這才道:“公子,正找你,問你何時走呢?”
顧惲:“走吧,季陵呢。”
西樓:“在門外呢。”
顧惲笑道:“我還以為他早走了。”
西樓心道,他倒是想走來著,可你不出來,他走也不安心,在屋子裡來回的繞,聽到你和杜家的還景說話,這才么了我來催,早知道您這屋裡頭,竟然還有這尊大神,小的便不來了。如西樓這等家生的小廝,心境總是低人一等,見著權貴,哪怕是個全乎傻子,也驚懼非常如坐針氈,完全無法與之同室。
西樓心頭泛苦水兒,努力保持鎮定:“沒,等著您哪。”
他這尾音有些打顫,顧惲一聽便知訣竅,溫顏笑道:“知道了,你先走,我們隨後就到。”
西樓聞言,兔子一般飛竄而逃。
幾人在顧宅門口碰面,許季陵等在門外,本來臉上帶笑望,一抬眼見兩人成雙出,臉色登時沉下來,到嘴的招呼咽回去,故意裝作沒瞧見顧惲。
趙子衿將他神色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