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一堆大風掃過齊腰深的野草叢,亂七八糟東倒西歪。
直到幽明鑑笑盈盈的跨進他家院門,擺出鄰國侯爺的官架子,讓他陪他去個地方,他有牴觸情緒,卻耐不住皇上金口玉言,連忙扯著嗓子隔空吆喝,將另外二位也叫上了,然後跟著輕車熟路的幽明鑑,站到了煙花勝地庚樓月的大門口。
顧惲早知道幽明鑑沒正經去處,心裡其實還有點譜,真站到妓院門口,也只是微僵了臉面糟心一瞬,很快便淡定如常。杜煦這廝早不知道往裡頭鑽了多少遭,怕是姐姐妹妹都識得一堆,站在這裡,比站在朝堂自如多了,身正無比;唯有許季陵是個可憐胚,臉皮瞬間就漲的通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怒的,想拂袖而去又不敢,僵硬的渾身骨頭都咯吱作響似的。
顧惲記得自己勸了句:“侯爺,白日宣淫,不妥。”
幽明鑑笑的光明坦蕩:“阿惲,非也,此行為欣賞絕技而來。”
顧惲便一聲不吭眼皮也不抬了,他在顧宅就說過,讓侯爺別這樣叫他,憑空引人猜忌。幽明鑑目光輕飄飄的從他身上掠過,吃醋似的哼唧:“罷罷罷,依你,顧大人,行了吧,嘿…還真是怪了,懷南王能這麼叫,興我不能?”
顧惲一噎,一時竟然無話可駁,只能轉開話題,問絕技是甚,幽明鑑一臉似笑非笑:“顧大人的愛徒,昨日不是說顧大人想看柘枝舞麼?”
不多時,幾人便上了樓,被南老闆領著直奔目的地。
顧惲一路晃神,抬腳進門前,眼角突然掃到頭頂的門匾,上書草字:浮萍居。
身如柳絮,心似浮萍,無根之人!
沈復白,原不叫沈復白,原名叫什麼,沒人關心沒人記掛,經年往復,便被人淡忘的了無痕跡了。進樓之前,他是“五銖”戲班的青衣旦角,師傅是烏垣而來的戲子,教他唱戲,教他跳舞。戲班散夥後,班主將他送到了這裡,來時年僅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家裡還有一臥病在床多年的老父。
他在庚樓月將近十年,憑一舞柘枝獨佔鰲頭。
早在四人在門口站住的時候,沈復白就看見他們了,四人皆風流,端的引人注目,笑談之間,就見最邊上那男子滿臉通紅,明明一副甚為俊朗的男子模樣,卻似被調戲的良家婦女般羞惱不堪,此舉還不輕不重的愉悅他一把。
那時他正坐在窗邊的桌子上,屈著一條腿,手肘撐在上面,雙眼發直的盯著人白天都人來人往的煙花巷弄,很認真很嚴肅的思考著,自己就這麼噗通一聲砸下去,鼻子眼睛砸成一張平平的大餅,胳膊腿腳癱軟無力,血汙遍地,會不會引起慌亂驚叫,甚至直接嚇暈正下頭那個正朝庚樓月大門前進的短粗員外,大腹便便的像是懷胎□月。
對,他不想活了,有這個年頭已經很久了,他無數次憧憬死亡,跳舞的時候摔下來砸死,上街的時候被馬車撞死,過橋的時候突然坍塌掉入河裡淹死……怎麼都好,只要能死,這紙醉金迷的銷金窟英雄冢,他幾輩子都呆夠了。
阿南說他恬不知恥,作死,沒錯,他也這麼認為,錦衣玉食衣來張口,從年頭閒散到年尾,依舊豔名遠揚經久不衰,每年寥寥幾次接客,客人又非富即貴,長得再抱歉,好歹人靠衣裝,比同層樓下的鶯鶯燕燕不止幸運了千百倍,自己還不知足,真是該拖去五馬分屍。
沈復白憂傷的嘆了口氣,他也不想這樣,他很努力的自欺欺人,這位公子風度翩翩,那位大人床技精湛,可還是不行,每次接完客,他就像走了一遭閻羅殿,噁心嘔吐水米不進,明明每次都覺著靈魂出竅快要歸西了,又好死不死的悠回一口氣,活下來的好訊息叫他遍體身寒。
人世多苦楚,賤命如螻蟻,他先是戲子,後成小倌,可他終歸,忘不了自己,是個男人。
求生難,求死難,何處,是心安。
再有幾天就是先帝忌日,也是他父親的忌日,沈復白嘆口氣,斂了跳樓的心思,想著出門去買幾把香紙,上墳頭燒香拜跪,望父在天之靈,保佑他這餘下半生,再也不欠人一絲恩惠,好生還盡了阿南的恩情,心安理得去尋死。
隨後,門口一陣腳步聲響,吱呀一聲,門,便被從外頭推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素來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讓小王爺一邊捉蟲子一邊哭一會噗噗噗~~
☆、第三十二章 柘枝一舞
桌上那人聞聲回過頭,目光相對,雙方都忍不住一愣,沈復白苦笑道一聲好巧,進來幾人就是方才樓下見過的,而顧惲幾人則是沒想到,會柘枝舞技的青衣伶仃,會盤著腿坐在窗前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