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全心裡咯噔一響,怎麼看這架勢,都不像是睡著的樣子,不過還不待他追問,就有幾人健步如飛的左右繞過他,朝著趙子衿迎上去,前頭那個大步流星的是老王爺,後頭那個大腹便便的是福全管家,最後那個敷衍小跑的,是大夫劉叔。
老王爺趙引恢復的不錯,除了頭髮花白更甚,人倒是精神十足,此刻見了自己親兒子,更是心情大悅,步子奔的就差飛起來,一絲威嚴也不見,此刻他就是個老父親,一樣的天下父母心。
兒子是他手把手拉著長大的,趙引甚至不用費眼力去看,光憑直覺就能感受出趙子衿是悲是喜,他一見他臂彎裡橫抱的顧惲,就知道那人情況必然很糟,可他兒子還沒發瘋,就又說明這人並沒死,只是他的寶貝兒子,束手無策了。
趙引走上去,看著趙子衿蒼白消瘦了許多的臉,慈愛的笑笑,像小時候那樣伸手去摸他的頭,只是這次,他必須揚起手臂,才能完成這個動作。他開口說話,聲音是父親那種穩靠如山的踏實:“兒子,回來就好,來,進屋再說。”
一股酸澀衝上鼻樑,趙子衿心裡有動容和愧疚,可他眼裡沒有淚光,他嗯了一聲,語氣少見輕快,對著他爹身後笑容滿面眼巴巴盯著自己的二老點點頭,而後對著管家道:“福伯,勞煩帶牧之和小梓下去安頓休息。”
趙子衿抱著回了自己的臥房,老王爺和劉叔跟進去,趙全則小跑著去了劉叔的院子,將四方沉重的藥箱子搬了過來。
劉叔給顧惲把脈,一連換了多個地方,手腕、心口、頸側、腦門,臉色越變越奇怪,而後又用銀針扎穴位。良久,他放下銀針,抬頭看向趙子衿,疑道:“真是奇怪,他脈象孱弱,卻也正常,血液裡餘毒未清,卻無傷大雅,五臟六腑受損嚴重,這陣子也被你調理的差不多了,可為什麼還是一直不醒,老頭子也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的告訴你,他不醒,不是因為中毒或是內傷,可能是其他一些比較玄乎的東西也說不定,比如被鬼附身啊、勾去了一魂兩魄啊等等,要我說,請法師來做場法事如何?”
老頭眼角掃到老王爺別有深意的眼神,登時氣得鬍子亂翹,怒目而向道:“你那是什麼眼神!!我不也是為了你兒子好麼,不識好歹!”
老王爺呵呵一笑,目光再自己兒子和顧惲之間來回掃,有些不懷好意,他道:“劉賀文,注意你的態度!我沒有嘲笑你,我只是在想,沖喜……會不會是個更好的辦法?”
趙子衿一愣,抬眼就去看他爹,腦子裡莫名就浮出那顆成年的樟木來。而劉叔也愣了一下,很快褶子滿臉的臉上堆起促狹的怪笑,對著老王爺必出一個大拇指:“老小子,有你的,我看行!”
趙全出去端了盆水,剛到門口就聽見自家老王爺的絕妙主意,他一腳沒抬起來,直接磕在了門檻上,絆的朝前一倒,銅盆脫手而出,水潑在地上又哐當滾了幾下,昂昂的繞著圈兒,敲鑼打鼓似的。
屋裡幾人登時扭頭看過來,趙全朝前蹌了好幾步才站住腳步,臉上震驚無比。
衝?衝?衝什麼玩意兒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醒了醒了醒了馬上就醒了~~嬌羞的醒過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行至奈何
這是一條無盡延伸的黃土小道,路旁沒有樹木花草,只有一片極致的黑,路上也空無一人,除了他自己,如果他注意看的話,還能發現自己的腳下,根本沒有影子。
顧惲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走了多久,更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不停的走,冥冥中像是有種無形的牽引力,將他朝著小道前方拉。
他腦子空的厲害,心裡彷彿記著有很重要的事,總想回頭看一眼,可他想不起來,每每準備回頭的瞬間,心底都不知從哪裡響起一道混沌迷糊的聲音:莫回頭,回頭萬劫不復——
他腦子裡生了鏽似的,想著,萬劫不復?萬劫不復是什麼來著?
他就這麼一直走,直到前方出現一座橋,橋中有個涼棚,棚裡的桌上,趴了個人。終於見到個人,顧惲走過去,準備向他打聽一下這是何處。
顧惲走上去在桌前站定,趴著那人看身量是個青年,一隻胳膊蜷著將臉嚴實的埋在裡頭,另一隻直愣愣的伸開,腕子垂下去,上頭的面板細白,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顧惲站了一會,見那人毫無危機意識,一點轉醒的趨勢也沒有,便伸手扣了扣桌子,輕聲道:“兄臺,醒醒。”
那人動了動,將頭從胳膊裡□,一張臉上全是衣褶印子,眼皮子使勁往開拉,眨巴眨巴全是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