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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蒲秋苔這種時候是盼著被召見的,哪怕被羞辱蹂躪,只要能在枕蓆之間為太子殿下遞幾句話也好。然而在他頭一次盼著被宣召的時候,皇宮那邊竟然沒有訊息了。
蒲秋苔不知道這是皇上終於玩膩了自己,還是他在等著自己主動去求歡?所以他就不動。反正若是皇上玩膩了自己,自己去求也沒有用,反而是自取其辱。若是皇上等著自己主動求歡,恐怕又不知道有什麼樣的交換條件在等著自己,天知道他被那個昏君步步緊逼,已經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了。
然而,俗話說得好,世事難料,命運是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入秋之後,芙蓉和紅蓮便張羅起為蒲秋苔進補的事兒。這不,午飯本來吃的很飽,飽到蒲秋苔在外面院子裡足足溜達了五六圈,才覺著那股飽脹感消退後,兩人就又端著一碗蛇羹過來了。
蒲秋苔是南方人,對蛇羹倒沒有北方人的排斥,只是這會兒他正飽著呢,看著這油膩膩香噴噴的蛇羹,哪裡還能提得起興趣?
“我真的很飽了,吃不下。”他苦著臉看芙蓉,正在思索著是不是適當擺出一下主子的譜兒讓兩個丫頭知難而退,便聽到大門口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秋苔……蒲大人,求你……求你救救山雲和明芳吧,他們再在宮裡呆兩日,就要沒命了啊……啊……我的兒啊……”
☆、第五十九章
蒲秋苔嚇了一大跳,連忙轉身,就見羅氏從大門外撲進來,一下就跪在他的面前。而祝鳴堂小跑著跟在她身後,見她這般失態,不由得跺腳道:“行了行了,你……你還有沒有點風度儀態了?這事兒秋苔若是能幫忙,你以為他會袖手旁觀嗎?我們先聽聽秋苔怎麼說。”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蒲秋苔愕然望著祝鳴堂,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讓他一顆心慢慢往下沉。
“秋苔……”祝鳴堂只喊出兩個字,眼淚就下來了,七尺多高的漢子,眼淚卻止也止不住,哽咽著道:“今天傍晚宮裡來人,申斥了我一頓,說我教女不嚴,我……我向他打聽,又給了銀子,才……才打聽出,原來明芳是吃不下去飯,說飯難吃,結果……結果就被打了二十板子。”
話音剛落,羅氏也哭叫道:“蒲大人,明芳和山雲雖然從前是錦衣玉食的富貴日子,可是這一年多的逃亡隱居,那兩個孩子不是吃不了苦的,最落魄的時候兒,我們……我們甚至吃過糠麩,兩個孩子也沒叫一聲苦。若……若真是明芳說飯食不能吃,那……那恐怕連豬食也不如,就算他們不被打死,也會被活活兒餓死啊。”
蒲秋苔的身子搖搖欲墜,芙蓉連忙扶住了他,一旁的紅蓮皺皺眉頭,不耐煩道:“你們怎麼能這樣兒啊?我們少爺這些日子一直都為你們家奔忙,不知受了多少白眼……”不等說完,便被芙蓉瞪了一眼,於是她撅起嘴巴,卻也不再說話了。
祝鳴堂的臉漲紅了一下,對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體會,還有誰能比他更多?然而他是慶朝皇室中人,在新朝被怎樣對待都是應該的,就算身死也是活該。可蒲秋苔卻等於是被他連累了,遭受這無妄之災,一時間,他還能說什麼?思想這些天因為那些流言而對眼前年輕人產生的期望和些微抱怨,他自己都覺得無地自容。
“芙蓉,給我更衣,我要進宮。”
蒲秋苔脈脈閉上眼睛:到最後,終是要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他要為那個已經逝去的,自己一直心存愧疚的故國皇帝做一點事,盡他全部的力量去做這一點事。
皇上又得逞了。
芙蓉心中苦笑,她如何不知道蒲秋苔這一去,就等於是羊再入虎口。然而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阻止。於是陪著蒲秋苔轉身進屋。這裡紅蓮不由得使勁兒跺了跺腳,對已經呆住的祝鳴堂和羅氏道:“好,這下好了,你們知道我們少爺為你們做了多少嗎?他要主動進宮,這……這是他頭一次主動進宮,破了這個底線,從此後就更要讓皇上予取予求了你們知道嗎?”
予取予求,這個詞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祝鳴堂,蒲秋苔要為他們做出怎樣的犧牲。一時間,曾經的太子殿下臉色就蒼白了,沒有人能比他更理解蒲秋苔的絕望和痛苦,那個曾經才名滿天下,嚴格遵守禮儀的男子,此時卻要為他們去成為夏臨軒的胯下之臣,這種屈辱,如果換做自己,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這一刻,祝鳴堂也終於理解了:為什麼蒲秋苔不肯去求皇帝,因為他從未向那個少年君王低過頭,所以他還可以用被強迫這個藉口,為自己在心中保留一點點可憐的,僅有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