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古點頭,也接著猜測起來,“聽說蒙中將善射,春獵時也曾擔任過禮射……”
猜測未定,卻是此時變換的樂曲,解答了我們的,也是大家的疑惑。
如果沒有聽錯的話,那是《騶虞 》。
《周禮》有云,“凡射,王奏《騶虞》,諸侯奏《狸首》,卿大夫奏《採蘋》,士奏《采蘩》。 ”
景元覺獨自站在中帳前的禮射的紅毯上,將那弓拿在一隻手上,另一隻手,從另一名藍衣侍從捧著的金箭盒中,取出一枝。
我大驚,“他……皇上要親自來?”
旁邊陳荀風也發出一聲驚訝的低呼,忍不住道,“……皇上並不曾親自禮射過。”
“皇上箭法如何?”顧文古急問。
“皇上從小學射,箭法不差,但……”陳荀風沒有說下去,面色緊張的看著下面。
但這畢竟是禮射,一旦射不中,不僅有損祭奠,更會有損聖顏。
山下一片靜寂,獵手們牽著馬默默矗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手持金弓的黑衣人身上。
那人不緊不慢,在萬千目光之中,除錯撥弄著他的雕龍金弓。東方太陽初升,那柄金弓在翻動中不時反射出明晃晃的亮色,閃了人的眼。
顧文古看得緊張,不由向前邁了一步。
陳荀風抿緊了嘴唇。
我的心臟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動。
金鐘鳴止,奉禮官高喊:“放——”
河谷口的青麟司畜,開啟了那一排牲籠正中處,一頂披著紅布的小竹籠。
一團火一般的紅色一晃,立刻躍入谷前的雪地,迅急的奔跑著,眨眼之間,就在一片花花的潔白上留下一道長長彎彎的狐印痕跡。
說話間,那身影已在谷口半里之外,微小几乎不見。
回頭,中帳前的那人徐徐舉起了弓。
是例無虛發……
還是大跌眼鏡?
眾皆屏息,靜謐降臨,無聲等待,那一箭石破天驚。
雕龍金弓隨著紅狐奔跑的路徑緩緩移動,角度變幻,越張越開,然後,幾乎毫無徵兆的,
“簌——”
凌厲的破空之聲,幾乎能從那聲音之中感覺出那一枚金翎羽箭,從繃緊的弓弦上彈出的力度。
金光轉瞬劃過雪原,遠處幾不可見的紅色身影,停住再不動彈。
谷口待命的青麟衛,在發箭同時就為追箭縱馬奔出。
在眾人尚未從那驚豔的一射中回神時,看靶的青麟衛已經將插著一支金翎的紅狐高高舉起,一路拍馬回呼:“陛下神勇!陛下神勇!陛下神勇——”
“陛下神勇——”
“吾皇英武!”
武官們眼尖嘴快,率先爭相呼號起來。
“天佑我皇!”
“神乎其技!”
“威哉吾皇,壯哉吾皇!”
“陛下神勇,天佑大覃!”
“……”
文臣隨後而起,一時之間,眾人無不高呼叫好,鐘鼓齊鳴,犬吠馬嘶,整個山谷,沸騰一片。
“吾皇英武!”身邊顧文古激動萬分,不住高喊,“吾皇英武!蓋世神勇,天佑大覃!”
“天佑大覃!”
他搖著我,我一邊點頭,一邊看中帳前那個接受萬人歡呼的人——他神態自若的接過青麟衛送回的紅狐,拔下金翎,在狐狸的尾巴上擦了擦血跡,然後親自放到祭品臺上。
然後他對著奉禮官說了些什麼,奉禮官得令,壓下眾人聲奮力高喊:
“祭禮已成,聖上恩典,冬狩開始——”
“冬狩開始——”
“冬狩開始——”
喊聲迴盪,金鐘高奏,谷口的青麟司畜旋即即盡數開啟一排十二隻竹籠,數十隻驚狐狡兔倏然奔上雪原。
熙攘高呼的人群的注意力終於被這些放出的禮畜們拉去,依次上馬拉韁,千人之眾,洩洪水潮般,迅急從谷口散開。
忠義難為'一'
一頓飯功夫後,獵手們盡數消失在谷口之外,谷中宿營地頓時安靜下來。
顧文古尚在外面觀望,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跟著陳荀風進帳了。
“陳大人,您什麼時候開始畫?”我左看右看,陳荀風就是不坐到書案後面去,終於忍不住開口。
陳荀風笑笑,在水盆裡洗了手,反而問我,“蘇大人覺得今年開場如何?”
開場,還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