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行險招,人人都擔得起麼?”
我莞爾。這是在說人急功近利了。
“老大人,瞧您說的,把蘇鵲嚇得快坐不住了。”
他的鬍子又耷拉了下來,“怎會?蘇大人年紀輕經摺騰,不像老頭子我一把老骨頭,一想到那些危險,嘖,就不由得怕啊。”
這是在嫌人我行我素,不事先跟他通氣了。
我在付梓基身邊的矮凳上坐正,看著他再度闔上的眼睛,調整了誠懇的聲線。“大人帝輔三朝,豈會不知。蘇鵲幾斤幾兩,如何天資聰穎到能自創和親之策?老大人可曾記得,先前在小人家中見到一本《大覃公主志考》,那本記載甚為詳實的書上,不是已有先例了麼?”
我朝歷史上雖沒有和親之舉,但是先帝時期,也曾賜婚外地。
目的不同,手段一樣。
那一樁的主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不錯。”老爺子再睜開眼,眸中精光閃閃,嘴邊的鬍子,又往上翹了一翹,“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難得你這孩子有心。”
他瞥著我,微微頷首,眼中似有讚賞之意。
頭頂不時有云彩飄過,擋住天井裡瀉下的陽光,使得眼前人的面目時清時暈。突然間,我覺得不那麼想聽了。
可是已不能阻止他說下去。
“聯姻聯姻,自古以來,就是四兩撥千斤。皇家的公主身份雖然貴重,若比起疆域和人心,又是多少划算。小蘇——你可聽過江陵慶德侯?”
我將笑容定在臉上,輕輕搖頭。“蘇鵲只知表皮,願聞其詳。”
“當年太宗平定四方,江左一地,前朝覆滅。太宗豁達,大赦天下,未曾對那些徒有虛名的遺臣子孫趕盡殺絕。可嘆到了先帝時期,那些寫寫文章飲飲酒就罷了的閒人裡,倒出了幾個知名的人物,哼,一個嘛,如今你也知道……”
老頭子不屑的向南省的方向斜了一眼。
“不過當年嘛,風頭最盛的倒不是他。老江陵府有個白燕鴻,據說是前朝太傅之後,才學倒也罷了,尤其生了一副好樣貌,少年得意,大名鼎鼎,都傳到了京城,似乎朝廷再不破不用江左人的規矩,就有不納賢之罪……”
我託了下巴,問,“……還有這樣的事?”
“那些陳年舊事,你這樣的娃兒哪知道?”
付梓基捋起自己的鬍子,嘴角的橘皮,勾起一抹上揚的彎,“先帝差點就就了勢,好在老朽尚在,倒記得當年太宗留下一條皇戚不得參政的規矩。一個公主罷了……什麼前朝才子,什麼江左人心……封侯萬戶,他感激還來不及。”
“大人精明,叫蘇鵲受教了。”
我突兀的站起來,向頭頂的天光看了看,打斷他的談興,“不知不覺,出來的時候這麼久了,怕宮裡人羅嗦。下回再來給大人請安。”
北方的天氣,出了清明就是夏。不久前的悽風冷雨就像是黃粱舊夢,刺目的陽光射在頭上,燥得發慌。
到了背光的堂屋裡,眼前一下全是黑。
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望著碗中晃動的茶梗,卻一通嫌惡。飲不下去。在屋裡轉了又轉,全然靜不下心。
牆上的一幅般若心經高高懸掛,似乎在嘲笑抬頭看的人,不清不楚。
我不自主攥緊了拳頭。手腕上的夾板,禁錮似的套在那裡,硌得人生疼。
可笑啊。
牙指並用,拆毀了那該死的木板,閉眼按上窗下鋪陳的白紙,濃墨滴下去,我就再頌一次心經給老天聽。
你要我忍得,我忍得。
手抖得根本落不下筆去。心一橫勉強按了,只留下一行黑糊的墨團,難看,猙獰,大大小小,字不成字。
菩薩有靈。非我逼不得自己!
擲了筆,繞了兩圈。還是坐在椅上,把懷中物掏出來看。
依舊是清清冷冷,一塊無聲無息的死物。
並不會因為在靠近心窩的地方放了這麼久,就變得溫暖,變得鮮活。您 下 載 的 文 件由 ww w。2 7t xt 。co m (愛去小說網)免 費 提 供!更多 好 看小 說 哦!
我無聲笑起來。
八年前,有個男子,給他的女子,刻了一朵花。
一朵刻在石上的花。
與男方的身份無關,與女方的家世也無關。
與放棄了什麼無關,與得到了什麼也無關。
只是一朵,當做禮物的花。
一朵,需要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