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吊著的手上,她伸出右手,向上輕抬,再搭在伸手來攙的宮娥臂上。“哀家聽說過。翰林學士……在函谷,狄人射傷了你。”
我順著她的意平身站起來。這一句識得,她的語氣,竟帶了些難以察覺的不耐。就像是一個被不識趣的下屬打擾的權貴,很快就會失去最初那一點好奇,回到原先的道途。而剛才那個一邊呼喊著忌諱的名字,一邊在靜穆的迴廊裡疾奔的女人,彷彿就是我花眼之後,看到的一場幻夢。
“多謝太后關心,臣已好了許多。”
這回謝禮,不曾抬頭仰望。借住宮中養傷已有半月餘,她聽說過這一個人也並不奇怪,我有些意外的反倒是,聽她的說法,並不似清楚這次事件的真相。
感覺太后的目光又落到了我的頭頂上,來回逡巡。
“你立了功。”
清冷淡漠的陳述。
“臣不敢居功。此次能佔得先機,全賴陛下事前謀劃,早定聖裁,臣只不過是依計走了一遭……”
如果沒錯的話,我聽到了一聲冷笑。
小,卻清楚。
難免有些刺耳。
“好。那邊在擺宴,這邊還讓著功勞。”
她的聲音輕飄無根,衝著我身後的方向,似乎多說一個字都是敷衍,“罷了……要跟著他,那也是你們年輕人的事。”
我不由自主抬起頭來。
太后的臉正停在宮女提籠上方的光映中,顯得慘白、猙獰。她的語氣越發冷漠,似乎連啟唇都透著厭惡,“……哀家一個宮裡等死的人,有什麼相干。”
我不知該接什麼好。她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語,並不需要別人的介面。就算真正需要,我也不敢那麼做。
唯一所幸的是,我難解的猶疑並沒有持續多久,東首一個蒼勁的聲音就截斷了這場怪異的談話。
“太后貴體違和,夜寒露重,還請早些回長泰殿歇息!”
夜沉燈背,使我看不清來人的面貌。而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聽在無人敢多嘴的寂靜湖邊,絕無二者的可能。
我和著又清脆點地的劉玉下拜。
好像沒有帶隨人,但即使是孤身一個的尚書令大人,也仍舊那番蓋過千軍的氣魄。他似乎沒有看見我和劉玉,幾步走近長廊,手在空中大幅揮舞,口中不停高喝:“都是是幹什麼的!這麼晚了還帶太后出來,出事誰擔著!還不給我速速攙回去!”
還沒有從首次聽見周肅夫高聲說話的震撼中緩過來,身前又有了變故。
方才還是低迴婉轉的女聲在耳邊變成了尖細,刺痛我的耳膜。“你們幹什麼?幹什麼!哀家不回去!”
周肅夫撩起大袍的下襬,跨過了長廊柱下的石凳,看都沒有看一眼跪著瞠目結舌的我,伸手抓住在宮娥中奮力掙扎的太后。
“不要胡鬧!”
他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