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久聞凌三當家大名,但如此犀利的詞鋒,還是多少出乎了在下意料之外……也不知該說是近朱者赤,又或近墨者黑呢?可三當家和生死仇人親近如斯,若陸大當家地下有知,只怕也難以瞑目吧?”
許是覺得那般做戲下去已沒什麼用處,那人微微一笑除下了面上的偽裝,如同白樺畫像上略帶邪氣的儒雅面龐就此展現,可伴隨著自其唇間流瀉的,卻已是意有所指的尖刻言詞。
若凌冱羽仍未想通一切、只是自欺欺人地放縱麻痺自己,或許還真會受他的話語刺激而亂了心神;但眼下他早已克服這些、心中亦早已有了決斷,又怎會著了對方的道兒?景玄的一番話確實令聽著的青年瞬間變了顏色,但卻不是因為羞慚、悔恨或任何足稱打擊的情緒,而是深沉冰冷的憤怒。
“如果我真受你的胡言亂語所激而讓你走脫,陸伯伯才會無法瞑目吧……不說別的,若非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又如何能這般好運地正好碰上了景兄所在的這一路?”
冷聲一句反問脫口,凌冱羽右臂一抬,靖寒隱蘊烏芒的劍身已然隔空遙指向景玄面門:“就算不論行雲寨之事,單是你攛掇西門陽殺陸伯伯這點,我便留你不得……償命吧,景玄!”
音聲初落,半空中已是劍芒陡現,卻是青年身形一閃、長劍一挺便朝景玄攻了去!
看似樸實無華毫無花俏的一劍,其意卻迅猛如鷹襲,一旦瞧準目標你,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而下——凌冱羽師承黃泉劍,走的本就是凌厲狠準的路子,領悟劍意之後,所效仿的【鷹勢】更將他原有的長處發揮到了極致,一經施展開來,饒是景玄早已暗中戒備,亦不由為青年瞬間的威勢所懾,晚了半拍才猛地側身一避、同時雙掌一翻,藉著青年一劍刺出不及回防的空隙襲向了他肋下要害。
只是凌冱羽早已深得進退之要,乍看之下一往無前的劍勢,實則卻仍留了三分餘地。眼見景玄側步避開,他右腕一轉、身形一退,便有如鷹襲一擊不中復歸於空,毫無滯澀地撤回劍勢避開了那意圖沾身的雙掌。
一切只是在電光石火間。
在旁觀的山莊弟子眼裡,兩人根本只是一個錯身調換了位置,卻哪像是已經過了一次險之又險的交鋒?但便是這一招過去,景玄原先仍存著的一分不經心卻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臨大敵的凝重。
本以為凌冱羽仍在一流水準徘徊,不想今日一試,方知這個本只是於江湖一隅學猴子當大王的青年竟也有了一流頂峰的頂級高手實力……該說不愧是黃泉劍弟子麼?
自是觀城中之勢,己方此次的行動竟似全入了對方算計。如果不能用最快速度拿下凌冱羽,難保不會引來西門曄等人的夾擊,若因此折在這裡,可就得不償失了……思及此,景玄心中退意復起、眸光一轉便欲覓條脫身之道,怎料便只這一瞬分神,那抹凌厲的烏光卻已二度間隙而至!
景玄雖打方才便驚覺自個兒有些託大,但卻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他自以為能隨時走脫的想法有多麼愚蠢——但他能成為關清遠這些年來賴以籌謀立業的心腹,自然也是當斷則斷、懂得審度時勢之人,見眼下不解決凌冱羽勢必難以走脫,便也暫時斂了逃遁的心思,收攝心神專心應付起了眼前的人。
兩人都是實力居於一流頂峰的高手,又是事關生死的交鋒,自然不是三五招就能解決的事兒……只是景玄本自忖經驗豐富又有枯海訣功法之利,就算一時半刻拿不下對方,也必能保持著相當的優勢,不料凌冱羽應變之佳竟遠超乎他預期,不僅未曾被他幾度刻意露出的破綻所欺,更總能在他變招之後及時撤出以免枯海真氣沾身……雖說如此一來,青年每次出手都難以組織起連續的攻勢,可其走的本就是凌厲快疾的路子,便是一擊不中便即退去蓄勢重整,亦不至於對其戰意心神造成影響;反倒相較之下,景玄不僅連連出手卻都未建寸功,更覺自個兒的一招一式彷彿都受了對方牽制,心下隱隱起了幾分驚疑……他本就是被逼著打上這一場的,如今又出乎意料的處在了下風,自然讓整個精神氣勢較之對方弱上了幾分。
——可他又如何能不驚、如何能不疑?
如果今日面對的是已觸及宗師門檻的白冽予,這種處處受人挾制的情況倒還能理解。但他眼下對著的可是近年才剛晉身一流頂峰的凌冱羽啊!更別提對方與其說是看穿了他出手的氣機變化從而加以對應,還不如說是對他的出手招式有所瞭解,從而推斷出後續的攻勢並加以應對躲避……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景玄反手一個勾帶抬掌擊向青年肩頭,心頭的不安卻在對方又一次知機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