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承馮淵沒坑了她心愛小女兒的情,想著獨子的前程,心裡到底有些兒不舒服。
倒是穆老爺通達,雖也掛心獨子前程,卻反勸她:“我穆家世代商賈,仁兒能得個舉人已是難得,都虧得當日馮兄在時,為他尋訪名師,方有今日。仁兒的性子也不適合做官,平日裡自家俗務也不愛過問,如今有淵小子那兒的機會,看著倒反歷練出來了,如此也是好事,省得他人情世故上頭一竅不通的。”
穆太太想想也是,穆家原全然商家,和馮家那等原是官家出身的可不能比,穆仁一介商家子,能進的睢陽書院,多虧得當日馮老爺在時,為他引薦了一個睢陽書院的先生啟蒙之福,現今自家只得仁兒獨子,馮家也只剩淵哥兒一個,正該兩相扶持。
穆太太再是渴望獨子有朝一日金榜題名掙來的鳳冠霞帔,聽穆老爺苦心分析一番穆仁就是僥倖得中,就現在這呆氣兒,到了官場也只有給人生吞活剝的,也就更傾向於穆仁趁著如今幫忙打理馮家俗務的時候,多多和家中信得過的老管事學些兒人情世故,以後就是不當官,好歹也能護得住自個兒並家中妻小。
如此也罷了,穆太太對於幫馮淵挑個合適的管家,也就沒那麼急切,每每穆仁歸家,還愛和他說說他在馮家管事的事兒,少不了提點幾句,穆仁慢慢兒果然沒那麼呆了,就是穿著打扮上頭,也不再那麼讓穆太太傷眼了——穆仁原本堅持什麼魏晉遺風,認為文士塗脂抹粉乃是風雅,偏偏又不愛用丫頭,自己的手藝又有限,整得自己好好兒一張臉,偏成了個油頭粉面的傻樣子,偏還有焦家那孩子不分青紅皂白地一味兒只說他好,還說什麼京中那位從十三四歲就風靡京城男女老少、直到現今兒近乎知天命了照樣打敗無數年輕公子高踞京城第一美男子榜首的敷公子就是面若傅粉人如端玉什麼的……穆太太怎麼勸都勸不住,仁大奶奶更拿丈夫沒辦法,現在好了他自己轉過這道彎兒來了,連帶著焦忠在打扮上頭也略微不那麼有特色了,真是解救了穆家焦家好些人的眼睛啊!
因此穆太太心思越多地轉到□兒子身上,對於馮家的管家也就越發不那麼急,反正穆家不可能貪圖馮傢什麼,馮淵看著起碼對穆仁,也是毫無芥蒂,整個家底都交給他了,穆太太心思一回轉,恐怕穆仁一離了馮家也懶得過問俗務,也就樂得他在馮家多學點東西,就是偶爾底下人提那麼幾個還不錯的人,穆太太看了總是三挑四撿的不合適,馮家這管家,就暫時耽誤下來,好在穆仁也不覺得以舉人之尊給個小童生做管俗務有啥不好,每日裡只樂呵呵自己這個哥哥總算做得名副其實——能給弟弟出力幫忙了啊!
焦忠雖有些醋,但他對上穆仁素來沒甚原則,看他喜歡,焦家那頭幫著馮家挑管家時自然也就越發挑剔,就這麼著,一眨眼到了臘月,馮家還是穆仁管著,老十隻顧著自個兒每日裡錘鍊身體,這馮家誰管他都不在意,也樂得穆仁這麼個還有幾分哥哥樣的人只圍著他轉。
不過怎麼說呢,緣分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
老十本是一心打磨自身,但再怎麼說,一個大男人,也沒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又薛蟠此次的話難得中了老十的心思——
他說:“閉門造車出門不合轍,這練武也不能只對著靶子練啊!今兒天氣好,不如一道兒去城外射獵?”
——這呆子難得還用對了一句成語,也不知道此前打了多少腹稿?
穆仁暗自腹誹,揣摩著這傢伙莫非還打著自家淵弟的主意?
要不怎麼說疑鄰偷斧呢?穆仁眼裡雖看著老十版馮淵一天天的健壯高大起來,心裡卻仍只當薛蟠是覬覦他柔弱天真可愛率性的世交小弟弟的惡狼,因此怎麼看他怎麼覺得這傢伙不懷好意,倒有心不讓馮淵出去,但原來那個馮淵就已經是個孤拐脾氣,老十更是執拗,穆仁哄他哄不過,攔他攔不住,偏偏焦忠還因為那個武舉人身份在金陵守軍那兒謀了個差事的緣故,沒能天天陪他到馮家來——今兒也不在,穆仁急得無法,又不放心那些小廝長隨的,只得自己勉強上了馬背,愣是將身上的帽子手套大裘衣都加厚一層,硬著頭皮跟著一道兒出城。
老十一看穆仁上馬的姿勢就嘆息,這身手,比老四還不像樣兒呢!再看穆仁掩映在大毛帽子圍脖之間,那去了脂粉後本就沒甚血色、給風一吹更是顯出幾分青白的臉蛋兒,想想這從今秋入臘月不過兩天,聽說這人都染了兩場風寒了,雖說沒耽誤事兒,馮家上下照樣妥妥帖帖的,但自己是不是也太不經心了點?
老十雖養尊處優慣了,不覺得他人為自己效力有啥不對,不過好歹帶了好些時候的兵,籠絡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