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支支掛著薄霜的微微展開露出一點蕊心的紅梅,在秋色褪盡的初冬,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凌桓到園子門口時,便見到自家爺爺垂手立在一株寒梅之下,聽到腳步聲,便轉過來看著走進院子的他。凌老丞相那似是映著銀霜的發,似乎比之三年前,又更白了些。
“來了?”
他嗯了一聲,朝前走了兩步,含笑的朝著淩統喊了一聲,“爺爺”。
看著低眉順眼,似乎他說什麼都會聽的小孫兒,淩統嘆了口氣,說:“走吧,陪我這個老頭子進去坐會兒。”
對著要過來攙凌老爺子的福伯擺了擺手,凌桓扶住了凌老丞相枯瘦如柴的手臂,老爺子雖然已過耳順之年,卻還是精神抖擻,就是那雙有些渾濁的眼裡,偶爾看過來的目光,也會讓凌桓覺得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早在他老人家心裡揣著。
爺孫倆動作不快,等進到內堂的時候,被遣去泡茶的襲月,已然端著雕刻得精巧非常的金絲楠木茶盤,身後跟著的丫頭盤子裡,則是端著一些精細的小食。
襲月從前便見過小公子,不過那時候她份位太低,近不得小公子身,也就是遠遠望著,如今有了機會,便忍不住的偷偷抬眼打量著面前的凌桓,想看看這小公子,是不是真如老夫人那裡伺候著的姝色姐姐說的那般好看。
自從回到了相府,相府這些個丫鬟小廝,總是喜愛偷看他,都是一些較為生疏的面孔,凌桓是有所覺,多半也只是笑笑就過了。
接過襲月奉上的青釉仰蓮紋瓷碗,凌桓看著這偷看他的小丫頭,溫溫的笑了笑,只不過,他這一笑不要緊,直接將那叫襲月的小丫頭紅了臉,就是退下去的時候,要不是身邊的福伯提醒,都差點撞到了老爺子最喜愛的那幅紅木鑲嵌貝殼花卉四條屏上。
“這是霧靄山的新茶,你最喜歡的,等你走的時候,帶一點回去。”
乍聞這個,凌桓還有些一愣,他沒想到他昨日才回來,老爺子就算著他要走了,他笑了笑,說:“爺爺,我回來前與師傅說過了,這次回家好好陪陪您與祖母。”
淩統渾濁的眼在孫兒那言笑晏晏的臉上溜了一圈,拿起刻著蓮紋的銀筷子,指著小桌上的幾碟子精細小食,說:“你祖母去了靈臺山吃齋唸佛,說是要為你祈福,多半是不會從山上下來了,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她,也讓她心安。”
“孫兒知道。”
凌桓雖不及弱冠,卻也比之同齡之人,多上幾分成熟,但老相爺心中也明白,這孩子會是如此,多半也是因為父母早逝的緣故。想起了他那可憐的兒子兒媳,老人心中多少句,也只是轉為一聲嘆息。
對著門邊的福伯揮了揮手。看到老相爺的動作,福伯朝著周圍時候的人使了個眼色,眾人便如退潮一般,散出了內堂,福伯是最後一個出去的,他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小公子,退出去的時候,順手將雕花木門合上。
“如今凌家不比當年,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爺爺想說什麼?”老人話中有話,他又怎會聽不出呢?
看著握著杯盞,看似平靜的孫兒,淩統嘆了口氣,“我這老不死的,就有幾句話要說與你,你聽是不聽?”
“爺爺教導,孫兒自當聽從。”他看老人眉頭緊皺,明明是該頤養天年的年紀,卻還要為他操心,心下已覺自己不孝。
“昨夜見到了人,可是放心了。”老人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要換做其他人,估計還真是聽從不出其中深意。可這並不包括昨夜裡,夜探皇城的凌桓,他就知道,昨夜之事,瞞不過凌老丞相。
見孫兒不說話,凌老丞相也只是嘆了口氣,他如今已是過了耳順之年,當初在懷裡咯咯笑著的白玉娃娃也長成了大人,三年不見,凌桓是比之從前成熟了不少,但要是在官場沉浮數十載的凌老相爺面前,還是要嫩了些。
自己教出來的孫兒,又有誰會比淩統更懂孫兒的心思呢,只是他看得多了,自然也要比年紀尚小,經驗無多少的凌桓看得清楚。
“你師傅與我說,他有意薦你去綠蕪山莊做個供奉,你無意仕途,又自小與你師傅修習武功,我手下也有一些閒散產業,是你爹當年留與你的,既然回來看過了,那再過幾天就收拾收拾,去葉城吧。”
“爺爺……”
“如今你也是大了,再過幾月,也是成年了,是大人了,是不是爺爺就管不得你了?”
“子卿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捨不得是麼?子卿啊,他就是再不濟,那也是那人的兒子,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