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灌進來,滿房的薄紗垂縵翻轉起舞,飛旋於空中,潔白得近乎透明。
林丘虎目圓睜,卻空空洞洞的,一生的神采在夏逞閉眼的那一刻全數消散,身體成了空殼,靈魂隨著心愛之人上窮碧落下達黃泉。
恍惚中,彷彿看到了南方碧水青山的家園,那屬於他們的雅緻幽靜的小院,那一牆為霞光渲染的薔薇,那活潑飛翹的簷角,還有那雕花鏤空的瓊窗。
林丘想著,或許,他應該叫上方翟,陪著夏逞回去,不回玉階琉瓦的充宮,回去那綠窗春庭、畫堂半掩、只屬於他們三人的自由之地。
那裡,曾經是夏逞最喜愛的所在。一身雪衣的充王悠閒地坐在院中,笑吟吟地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玩伴只為了一句言語上的不合便大打出手,破壞一院清雅的風景。
林丘微微笑了起來,將夏逞放在床上,慢慢伏下身:“不要怪我唐突。”他幽幽地說著,語聲低微。
冰冷的吻落於充王唇畔,林丘滿足地眯起了眼,眷戀地看著那張熟悉的容顏:“我始終都會陪著你的!”言罷,宛如驟然失力一般,沈重地倒在了夏逞身旁。
屋外,少年依舊直挺挺的跪著,不知從何處吹來的一片黃葉,圍著他不停地翻飛起舞,間或在年輕的面頰上輕輕抽打,久久盤旋,不願離去。
閒夢遠,南國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良宵託孤
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鳳簫吹斷水雲閒,重按霓裳歌遍徹。
金碧輝煌的殿內,銅簧韻脆,歌舞昇平。濃妝豔抹的宮姬在一片繚繞的煙霧中旋轉出妖嬈眩目的絕姿麗色,氳氳嫋嫋的香氣充斥在人的一呼一吸之間,意馳神迷。
楚清源卻感到有些頭疼。曲悠未回,兩三天的工夫,來勢洶猛的舊傷自然不能好得利索,右胸仍舊隱隱作痛,此時坐在這個浮華繁榮的地方,更是覺得全身都不舒坦。
他勉強壓抑住疼痛牽起來的咳嗽,對侍立在旁的太監低聲吩咐兩句,撐著案沿緩緩站起,踱出殿外。
本是皇家小宴,人並不多,也不知武士暄怎就起了興致,將楚氏父子全都召進宮來,陪伴的還有竣王兄弟。
楚清源這一走,在寬敞的大殿中顯得尤為突兀,皇帝與坐於左首的平南王楚芳群同時皺了皺眉。
武庭致心細如髮,笑道:“父皇,清源的傷還未全好,想是坐久了,出去走走便回。”
武士暄瞅瞅楚芳群,微微一笑:“本是家宴,無須拘束。”
竣王暗暗鬆了口氣,楚芳群原本蹙緊的眉也稍稍展開些許。
殿內這些話,廣陽侯自然是一句都不曾聽見,他沿著長長的迴廊一路向前走,穿過一道圓形拱門,便是御花園了。
他從小在宮中行動自如,也不曾覺得有任何不便之處,隨意尋了處石凳,撣衣坐下。
清爽的秋風漸漸吹散了右胸的疼痛,這會兒,頭腦突然清醒了幾分。
忽然有些莫名,以往,他是極注意禮節的,今日卻未與皇帝言語一聲便徑自出了殿,大為失常。
不知因何緣故,總覺心中煩悶無比,隱隱還有些不安,似乎將要發生什麼連他也不能掌控的事端一般。
楚清源一時不能理清頭緒,索性不再多想。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直至夜晚的露水打溼衣袂,微覺寒冷之際,突然來了一個人。
武庭臻站在他的身後,靜靜地凝望著自幼便深扎於心的修長背影,未脫稚氣的臉龐漸漸顯露出渴望而愛慕的神色。
不過十五歲的年紀,便是有再多的出格之舉,武士暄也不以為意。
所以,堂堂的靖王居然以內急為藉口出來尋找楚清源。
當然,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觀賞心儀之人,剛剛立定,廣陽侯便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
微側身,楚清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臣這就回去!”只以為武庭臻是來喚他回殿的。
靖王緩緩向前踏出一步:“清源……”
如此親暱的稱撥出自一名十五歲的少年口中,楚清源忍不住想皺眉頭:“走吧!”
靖王眼睜睜看著他來到自己身邊,卻又極迅速地離開,雙眸瞬間染上了失落的情緒。
這種失落很短暫,很快轉化為幽深的笑意,武庭臻歪歪頭,起步追上,神色耐人尋味。
兩人回到殿中的時候,一隊舞姬剛好退場,武庭致正向皇帝敬酒,瞥見楚清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