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流鼻血失血過多而死的,全世界恐怕就只有你一個,說出去我他孃的都嫌寒磣。”
我頓時無地自容,上次在長白山時我就是因為流鼻血直接暈倒在悶油瓶面前,這次居然舊事重演,老天爺真是太眷顧我了。
就在胖子我倆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的時候,悶油瓶和小花一起回來了。悶油瓶的神色怪怪的,胖子張了張嘴巴好像很想問這兩個人怎麼會走到一起去,小花則完全無視他們倆,直接對我道:“這回小哥也聽見了,醫生說必須住夠一個星期才能出院,你好自為之。”
他話音剛落,胖子和悶油瓶兩雙眼睛齊刷刷地轉向我,我瞬間就毛了。小花這話真狠,聽起來隨隨便便,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在裡頭了。胖子一臉陰森森地逼近我,好像被打腫的灰太狼:“小天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我很想跳起來說老子都要奔四十了,你他孃的別用這種哄騙低齡兒童一樣噁心兮兮的語調跟我說話,卻在接觸的悶油瓶眼神的一瞬自動熄火。
那雙純黑的眼睛常常冷冽澄澈得令人心生疏離,此刻卻帶著少見的嚴肅和逼迫,視線中的重壓讓人無所遁形。這一刻所有的嬉皮笑臉在他面前都掛不住,我不知道自己的神經還能堅持多久。
他這是在做什麼?關心我嗎?若換做以前的我,可能會驚得下巴掉下來然後完全不知所措,但現在我只能感覺到深深深深的疲憊與感傷。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張起靈也不再是從前的張起靈。
從前我多麼希望他能有些正常人的情感,但現在我多麼希望他就是一塊石頭,不會痛苦沒有知覺。
所謂的事與願違,就是如此。
我閉上刺痛的雙眼,避開了所有的目光。剎那間的靜默過後,胖子率先開口:“天真,你至少給一個我解釋。”
小花的聲音響起來:“算了,你們現在問他他也不能說話,等好了再說吧。”
我沒有睜眼看他們的表情,就一直維持著閉眼的姿勢,自己都知道愚蠢得可笑,但還是假裝睡著了。
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十年來,這是我唯一學會的逃避方法。
不知道小花後來是怎麼跟胖子他們解釋的,直到我摘掉呼吸器可以交談也沒有人來刨根問底。這讓我感到一種意外的平和,這樣傻呵呵的自欺欺人也沒什麼不好嘛。
我老老實實地在醫院蹲了一個星期後順利地出院,這主要歸功於悶油瓶。我雖然抱定了死也不開口的決心,但跟他這種千年悶油瓶子死磕完全沒有勝算。每當我表示我已經好了可以出院時,胖子就會潑我冷水:“你丫都退休了還瞎積極什麼”,悶油瓶則會淡淡掃我一眼,然後跟胖子說“今晚我守夜”。
好不容易熬到一個星期後出院,王盟開車來接我回鋪子,胖子準備回他老丈人家,這些年了我一直想把他拉回現代世界的努力終告失敗,胖子的深情與他的脂肪一樣深不見底。小花要回北京,理所當然地把悶油瓶扔給我,我想抗議說自己還是病人,但一看到兩人一臉“你領回來的人你自己養”的嫌棄表情時,果斷收聲。
王盟有點怕悶油瓶,一路上只管開車,一言不發。我問悶油瓶:“小哥,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有沒有考慮買套房子安個傢什麼的?”
閉目養神的悶油瓶蹦出兩個字:“沒有。”
我默默扶額,王盟忍笑忍得臉都青了,差點沒把車開進綠化帶裡去。
悶油瓶在杭州呆了一個月,我鋪子裡的人還是一樣稀少,他整天就在鋪子裡睡覺、發呆、看看古本拓片,一天從早到晚只跟我說幾句話,也沒有要出去遊玩或者看房子約會的跡象。王盟天天跑來跟我哭訴:“老闆,那小哥再呆下去,西湖就要變長白山了。”
我衝他燦爛地一笑,然後給悶油瓶續上一杯茶。
我怎麼可能趕他走,這十年來拼了命想留住的、想挽回的、想記取的全部都在這裡,我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開,但只要他願意留下,我就絕對不會趕他走。
悶油瓶決定離開的那一天是十月的最後一天,在冬天到來之前。
他揹著揹包向我告別的時候我剛從午覺中醒來,頂著一頭雞窩似的亂髮雙眼迷茫地望著他。他說:“我要走了。”
“啊?”我一下醒過來:“這、這麼突然……你也不提前說一聲,你要去哪?長白山?”
“不,”他把包換到左手:“墨脫。”
“為什麼?”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還欠一個人一件事要去完成。”
我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