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萍沉默地僵持了一陣,繼而開口,斷續說道:
“有多少女的,我不介意。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還有她……你現在都把她領到親戚那邊炫耀去了……”
薛勤勝不予回應,只是兀自抽菸。而傅雪萍,礙於兒子在場,也不多說,只是憂愁地喝著悶酒。
油滋滋的爆炒鴨肝,鮮亮的烤鴨捲餅,薛適一口一口往嘴裡塞著。父母那偶爾兩句晦澀難懂的對話,他絲毫沒記在心裡。
一頓悲慼的晚餐過後,薛勤勝獨自回了辦公室,他去找誰,薛適不願多想。
薛適與母親手牽著手,在寒冷的冬夜中默默往家走去。小路兩邊,路天義原本最愛攀爬的圍牆,又多出了幾個破洞。一盞孤零零的路燈,吊在電線杆上方。薛適順勢望去,見母親暗沉的臉沒有笑容,微醺的她,顯得有些疲累。
母親病發異變的慘狀又在腦中浮現開來。薛適抬起頭,卻不敢直視,只是顫抖地問道:“媽媽,回家你還看《水滸傳》嗎……”
“看……”傅雪萍隨即回答,她雖情緒不佳,但反應並不遲緩。薛適見狀,稍稍安心了些。
走回1013,傅雪萍連衣服都沒換,便徑直走進了小臥室,她將高跟鞋踢掉,一頭倒進了床裡。
薛適站在小屋門口,遠遠看著母親,低聲問道:“媽媽
,還看電視嗎?要不休息吧?”
“看……”傅雪萍的臉埋在枕頭裡,回答的聲音很是沉悶。
薛適謹慎地坐在床尾,開啟了電視。當下,正好演到押送林沖的場景。篝火發出的噼啪聲,眾人揮拳的音效都十分吵鬧。薛適回頭觀察母親,見她始終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少時,薛適回頭,關切問道:“媽媽,你是不是想休息了?那我把電視關上吧?”
“別關,我還看呢……”傅雪萍悶聲回應,卻反手將被子拉過頭頂,捂住了腦袋。
許久過後,片尾曲已然響起,而傅雪萍卻還是蒙著腦袋。
薛適拿過遙控器,將音量調低,竟隱約聽到了母親的啜泣。
傅雪萍將臉埋在枕頭中,帶著極其輕微的哭腔,反覆唸叨著:
我還不如一個農民……
薛適背對著母親,將電視與吊燈一併關上。他走出小屋,緩慢掩上了房門。
周身一片寂靜,薛適惶恐地跳上床,蜷在了角落裡。
黑夜,薛適雙手抱膝,恐怕母親病發,於是不斷祈禱,默默流淚。
老天爺,求求你,別讓媽媽犯病。不然,一年的倒數,就又要白費了。
鄒力……
要是鄒力躺在身邊,那就好了……
孩子的敏銳與早熟,於大人而言,絕對是難以置信的。
薛適很早便知道父親與海燕的關係了。只是當他聽到母親那晚的啜泣後,才對海燕產生了強烈的敵意。
某次晚飯時分,下班歸來的傅雪萍懶得做飯,便帶著兒子去了自家餐廳。
客人不少,傅雪萍點的菜遲遲不上。薛適焦躁起身,走進了父親的辦公室。
狹小的空間內,泛著一股濃重的煙味。原本乳白色的牆面,已被燻得發黃。除此之外,空氣中瀰漫的潮氣,伴著莫名的黴味,它迅速浸在面板表面,不禁引起了陣陣瘙癢。
薛適環顧四周,確認只有自己一人,才又邁開步子,向內走去。
房門正對的,是一個靠牆放置的沙發,它幾經壓迫,已變得十分低矮。通常,遭受訓斥的服務員坐在沙發上,面對前方那高高在上的棕紅色辦公桌,都不會注意到辦公室內側,那一張罪孽深重的單人床。
薛適僅是盯著那單人床,都能感覺出它的溼軟,彷彿一躺下去,床褥就會滲出水來,將人浸透。
這間辦公室,是父親和海燕二人平時的居所。薛適看看單人床,又看看沙發,念及父親平日裡宣揚的,他與海燕分睡兩旁的虛偽謊言,便覺更加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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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適走出辦公室,見海燕回了吧檯,於是心中冷笑一陣,趕忙跑了過去。
海燕看到薛適,掛起微笑,還沒開口招呼,就聽薛適佯裝天真地大聲質問道:
“海燕!陰…道滴蟲是什麼病啊!”
海燕的臉頓時僵住了。餐廳內的員工與顧客,都紛紛側目,看著海燕。而海燕身旁的櫃員,則尷尬地側過腦袋,害羞地迴避著。
薛適眯眼盯著海燕,不斷戳弄著對方的軟肋,大聲叫嚷:“我在辦公室單人床旁邊的抽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