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那條山路本來就不好開,經常發生事故;加上天雨路滑的……」
眾人表示唏噓的話語聽在男孩心中,竟有說不出的刺耳。他轉身奔回房間,用力的甩上門。
他躺在床上,愣愣的望著天花板。連日來的驟變,他腦中卻一片空白,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吱呀」一聲,他的房門被推開,他閉上眼睛,不想管來者何人。
「小澧。」對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聽見那聲溫柔的低喃,他的眼淚卻情不自禁的奪眶而出。
「出去!」他埋進枕間,用力的嘶吼著。
他只聽見對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最後停在他床邊。忽然,一股溫暖覆在他的後背,一掃他心中的淒涼孤寂。
他抬起頭,對上身旁那雙如黑曜岩的眼眸,雖然少年的臉龐仍稚氣未脫,但已散發出冷豔的氣息。那少年跪在床邊,用柔到能滴出水的目光注視著他泫然欲泣的臉龐,深邃的眼神卻有著早熟的堅定。
「小澧,不要哭。」
「靡靡,我沒有爸爸跟媽媽了……」男孩囁嚅著,蒼白的雙唇正微微顫抖著,淚水不住的從他偌大的杏眼中滾落,枕上立即溼成一片。
「你還有我啊。」少年伸出手,將那纖細的瘦小身軀緊緊擁在懷中。
男孩倚在對方單薄卻堅實的胸前,聽見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幾天來刻意雕築的堡壘瞬間瓦解,他「哇」的一聲便放聲大哭。他哭得涕泗縱橫,將積存已久的淚水全數抹在對方身上。但少年卻絲毫不在意,仍然溫柔的拍著他的背。
「小澧不哭,我們會一起上學、一起長大,永遠在一起!」少年輕拍著男孩的肩,童稚的軟言軟語卻有種不可思議的堅定。
「好……!」
男孩更加用力的抱緊身前的人,卻發現對方的身軀越來越單薄,像個不斷漏氣的皮球。他慌張的從少年的懷中抬起頭,卻驀然驚覺原本擁住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他愣愣的坐在床上,往窗外一看:下個不停的雨依舊陰冷,天空灰濛濛的,陽光、雲彩、或是希望,甚麼都看不見。
戴君澧大叫一聲,猛然從夢中驚醒。
他愣愣的望著四周,似曾相識的環境、令人安心的香氣飄浮在空氣中……他看了看充斥在懷中的柔軟,才發現自己緊抱不放的,只是一團棉被。鐵灰色的被單,在微弱的燈光下,就像團密不透光的積雨雲,蓄積已久的雨水就快滿溢而出。
男人再度確認起周圍環境,非黑即白的簡約擺設、一絲不苟的陳列物……是唐子靡的房間。但加大尺寸的床褥上只有他一個人,另一個枕頭平整得像是沒有生活的痕跡,就連一根髮絲都沒有遺留下來。戴君澧從床上坐起,溫暖的被子滑下赤裸的肩頭,他不禁一陣輕顫。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孩子、靡靡的兄弟了,叔叔會好好照顧你的。」喪禮結束後,與父親交情甚篤的唐叔叔緊握住他的手,那張跟唐子靡如出一轍的俊美臉蛋漾開溫柔但悲傷的微笑。
他只是點點頭,默默接受了男人的溫柔。
當天晚上,年僅十歲的他就住進隔壁的唐家。每一晚他都做著相同的噩夢,一望無際的黑、濃郁到嗆鼻的玫瑰花香……他哭著醒來,睡在他身邊的唐子靡就會緊緊抱著他,直到天亮。
少年瘦削但仍溫暖可靠的懷抱給了戴君澧正視噩夢的力量,每當他聽見唐子靡平穩的鼻息,他就明白,剛才的絕望只是一場夢,所有的灰暗與悲觀,都會隨著夢境結束,沒甚麼好怕的。
也因為這種依賴,戴君澧始終改不了與唐子靡同床共枕的習慣。上了中學後兩人開始分房睡,但在半夢半醒間,他還是會迷迷糊糊的跑到唐子靡房間去。
「別白費力氣了,你沒有我是睡不著的!」每當他下定決心要根除這壞習慣時,唐子靡就會聳聳肩,嘴上勸他別白費功夫,但俊俏的臉上卻掛著寵溺的微笑。
戴君澧總是無法抗拒這表情:溫柔、卻無比堅強。
唐子靡的呼吸聲就像是他的晚安曲,聽見男人平穩規律的鼻息,才能稍稍撫慰夢魘所帶來的恐懼感。
窗外的雨始終沒停,扭曲了夜晚的燈紅酒綠,也將男人的睡意扭曲得不成模樣。不知是因為令人心緒不寧的夜雨,還是長夜漫漫卻難以入眠,戴君澧覺得今晚格外的孤寂難忍。
他抱著膝,試圖溫暖自己冰冷不已的心跳,卻徒勞無功。
唐子靡坐在錄音室裡,急促的音符不斷從他指尖滑下,撞擊到冰冷的空氣,隨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