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駕,”他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弗科一番,“您是弗科先生?”
弗科停下腳步:“是。”
年輕人又偏過頭看了看伊勒曼,露出為難的神情。
“是我的朋友。”弗科乾脆地說,“有什麼事您就說吧。”
“是這樣,”年輕人臉上出現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古怪神色,“麻煩您到我們局裡來一趟。現在就來。”
說著,他就轉身朝著路口走去,絲毫不給弗科答覆的機會。弗科聳了聳肩,未發異議,只是跟在後面。伊勒曼見狀,也只得不聲不響地走在弗科身旁。年輕人的步調很快,在路口處簡單四處望了望,就斜著朝街對角的建築急急走過去。弗科毫不在意地如法炮製,伊勒曼卻皺緊了眉頭,頓住步伐,往四面多看了幾眼,見確實沒有車,才匆匆追上。
“你們柏林人真奇怪。”伊勒曼趕上弗科,壓低聲音說。前面的年輕人已經落了他們幾步距離。
“嗯?為什麼?”弗科漫不經心地問。
伊勒曼來不及回答,走在前面的年輕人就將他們帶到了街角建築的門前。門上的銅色標牌寫著“柏林警局第二行政區,第二十五分割槽;俾斯麥大街一百一十一號”。他拉開門進去,反手給弗科架住了門;弗科撐住門跟了進去,邊向裡走還邊回過頭望伊勒曼,似是還在等著他答話。伊勒曼只是擺擺手,待弗科走了進去,才隨在後面。
室內是面積適中的等候廳。廳的中央放了四條椅背相對的木質長椅。左面牆上掛的是路德維希法恩克格於一九一九年所做的油畫《神聖時刻》,右面則有一張大幅海報,上面畫得是分別身穿淺棕色與灰綠色制服大衣的兩個青年男子的半身像。海報中的兩人側身朝左並肩站立著,右邊男子的鋼盔上塗著白色的鷹徽,腰間的黑色皮帶扣上有著清晰的萬字飾浮雕;左邊男子的鋼盔上則寫著SS的字樣,左側袖管露出的下半部分有著一枚菱形的黑色白邊袖章,中間用白色寫著“SD”。兩人身後是飄揚的紅色萬字旗,海報上另用黑色字型寫了“一九四一年,德意志警察日。”
屋內盡頭的牆上只有一幅高高懸起的肖像,上面是身著軍裝的萊因哈特·海特里希。相片中海特里希白色襯衫的衣領襯出黑色的領帶,左側領章上是彰顯將軍身份的葉片圖案。肩上是金色的肩章,左袖上有著銀白色的鷹徽。外衣的衣領翻開到第二枚紐扣處,一條黑白紅三色的緞帶從釦眼穿過。衣袋上方是兩排勳表,正中則是一枚金色德意志十字勳章。勳章下方卻是一枚飛行員勳章。
伊勒曼看著放大裝裱起來的照片,微微皺起眉,目光定在那枚飛行員勳章上。然而黑色制服的年輕人已經匆匆拐進廳右側的走道,在一間虛掩的房門上敲了兩下就推門而入,伊勒曼跟在弗科後面也走了過去。
“不是叫你去德國歌劇……”辦公桌後的男人高聲質問,嚴厲的嗓音卻在見到跟在年輕人身後的弗科時戛然而止。
年輕人一言不發,低著頭走到了男人身後。男人站起身來,朝弗科走過來。他深色的頭髮剪得極短,高挺的鼻樑,藍灰色的眼睛深不可測地注視著弗科。
“您是哈約·弗科先生。”
“是。”弗科握上了對方伸過來的手。
男人隨即也同伊勒曼握了握手,卻只是向他點了點頭,並沒有問他的名字。隨後他踱步到辦公桌後面,拿起了桌上散落的幾張照片。桌上有著攤開的筆記,旁邊是厚厚一摞表格;黑色的軍帽工工整整地擺放在一邊,帽簷朝外,上面的慘白色鷹徽下沿著帽簷有一圈銀色的條紋。桌的另一側上是一部黑色的電話。
“出了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和您解釋。”男人手裡拿著照片,站在原地沒有動。弗科會意上前,伊勒曼沒有跟過去。
男人說著,將照片遞給了弗科:“請看看是不是令妹英格特·弗科。”
弗科接了過來,看著手中的照片,沒有回答。他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手裡的照片,良久才動作生硬地將最上面的一張換到一沓照片的最下面,咬著下唇,又無聲地注視著下一張。室內只有懸在辦公桌後方的鐘發出“嗒、嗒”的聲響。男人漠然地站在弗科身旁等候著,他身後不遠處的年輕人雕像一般看著角落中的盆栽。伊勒曼試探性地抬手解開了大衣的衣釦,發出的悉索聲響卻在此時格外地刺耳。他雙手解到第二枚紐扣便僵在半空,進而作罷,垂下了手。
弗科看過一沓照片,又怔怔地盯著被換到最上層的第一張照片。過了好久,像是剛剛想起男人的問題,弗科艱難地點了點頭。
“是。”弗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