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勒曼望著他遠去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狗,顯然沒有回過神來。
“他這個人就這樣子。”巴霍芬聳聳肩道。
“早有耳聞。”伊勒曼嘆了口氣,彎腰將狗放在了地上。小狗抖了抖身子,就又精神抖擻地走開了。
“你懂的倒不少。”巴霍芬頗有些驚奇地說,“早就等不及要來前線了吧?”
“空軍學員哪有不急著上前線的?”伊勒曼反問道。
“也是。”巴霍芬說著,沿著停機坪走了起來。伊勒曼跟在他旁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格恩哈特,能多給我說點弗科先生的事嗎?”伊勒曼問。
“他啊,”巴霍芬說,“人不錯,挺有意思,但是我們都不太敢和他一起出任務。”
“為什麼?”伊勒曼奇怪道。
“不可靠。”巴霍芬搖搖頭,“他太個人主義了,有時候他自己的僚機都不知道他在哪,一轉眼就飛沒影了。和這種人一起出任務,太危險。”
伊勒曼皺起眉,像是在細細琢磨這兩句話。兩人走到被幾名機械師圍著的飛機旁,巴霍芬停下來問道:“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正對其他人指手劃腳的其中一名機械師回過身來,“小故障。”
“你們全都在飛機上畫標識?”伊勒曼指著機身側面的圖案問道。
“對,以後你有什麼想畫的來找我,我可以給你畫。”機械師笑道。忽然他定定地看了伊勒曼幾秒,問道:“你是新來的飛行員?今天上午和馬齊亞茨上尉出任務的那個?”
“是。”伊勒曼答。
“聽出你的聲音了。”機械師用手裡的毛巾來回擦了擦右手,朝伊勒曼伸出右手來,“艾裡希·穆勒。”
“迪特·伊勒曼。”伊勒曼也伸出手去,緊緊握住穆勒的手。年輕的機械師一頭金髮,綠色的眼睛透著機靈,無聲地端詳著伊勒曼。
一陣飛機引擎聲將地上所有人的目光引了過去。伊勒曼仰起頭,只見一架冒著黑煙的飛機猛地朝地面撲來,“轟”地一聲栽在不遠處的停機坪上。飛機藉著強大的慣性,在機頭扎入地面之後,機尾驀地抬起,片刻便整體翻了過來。機身這樣豎直地打了三週滾之後,終於停住不動了。
伊勒曼驚懼地睜大了眼睛,卻又馬上掩住口鼻,眯起眼睛咳嗽起來。等到飛機掀起的濃濃粉塵都散了去,開啟的駕駛艙外竟站了一個人。
穿著制服的男人將護目鏡推到了額頭以上,脖子上繫著條垂下來的薄圍巾,雙手插在衣袋裡,輪廓分明的臉龐英氣逼人,踢著長靴懶洋洋地走到了幾人面前。
他朝幾個目瞪口呆地給他讓路的機械師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徑直對穆勒說道:“艾裡希,有火嗎?”
穆勒摸出打火機遞到男人眼前,將他剛剛叼到嘴裡的香菸點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噴出一陣白煙,才說:“格恩哈特,開飯了沒?”
巴霍芬這時終於對伊勒曼講道:“這是瓦爾特·庫平斯基,我們都叫他平斯基公爵。”
“為什麼?”伊勒曼呆望著毫髮無傷的庫平斯基,良久才回過神來問道。
“因為這傢伙是東普魯士人啊。”巴霍芬興味盎然地說,“‘斯基’結尾的名字,就表示是地主,怎麼著也最差是個男爵。瓦爾特這麼一表人才,肯定祖上是大公爵。”
“你聽他胡說八道。”庫平斯基抖了抖菸灰,笑道。他一笑,臉上拒人千里的神情忽然消散了,轉而展現出的是隨和的表情,也顯出他不過只比伊勒曼年長一兩年。他問:“你叫什麼?”
“迪特。迪特·伊勒曼。”伊勒曼說。
“迪特。”庫平斯基重複了一邊,似乎是在記住這個名字,“那我去吃飯了,下午還飛一趟呢。讓格恩哈特帶你玩吧。艾裡希,那玩意交給你了。”
他將吸了一半的香菸塞回嘴邊,朝方才迫降下來的飛機隨手指了指,就匆匆離去。穆勒看著黑黢黢的飛機殘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巴霍芬同穆勒道過別,就領著伊勒曼朝營地中心走去:“你們第三中隊的中隊長倒是個地道的普魯士貴族。很厲害,西班牙內戰退下來的,當過莫德斯的繼任。是東部戰鬥後備組的前任指揮官,五月份剛調來。要說其實第一中隊以前的中隊長也相當了不得,之前也是兀鷹軍團出身,還帶了一段時間梅澤堡戰鬥後備組,是三六年奧運會五項全能的金牌冠軍。就是他把普林茨先生和馬齊亞茨先生一起調到五十二聯隊來的。可惜我來沒多久,他就又被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