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好的呢,你晃盪這麼久也夠了,好好想想,將來要怎麼過,別的不說,孝敬老人總是應該的吧,那你覺得該怎麼孝敬?”
凌飛垂下眼睛,睫毛在視線裡撒下一片陰影。
怎麼孝敬?成家,立業。
“其實你都懂的,”廖秘書不需要他回答,“我剛進公司的時候你還在大學唸書,年年拿獎學金的,我是不知道你後來遇見了什麼事情變成現在這樣,但人這輩子能有幾個七八年,你糟蹋一個已經夠暴殄天物了。”
談話到此為止。
廖秘書從來都不屑於用滔滔大論給你洗腦,他只說他想說並且認為該說的,說完就拉倒。能不能聽進去,那是你的事兒。
電視裡幾個人主持人在嘻嘻哈哈,凌飛看著他們講冷笑話,搞怪,腦子裡卻想著廖秘書剛剛說的那些話。廖秘書說不知道他遇見了什麼事情變成現在這樣。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把罪過全推到周航身上麼?那太抬舉那傢伙了。全怪老頭兒出軌才害得母親想不開?呵,那又太久遠了。可又不是和這些毫無關係。應該說,所有東西都在正確的時間進行了正確的糾纏,纏成一張網,然後他就掙不開了。
彷彿踩進泥潭,越掙扎陷落得越快,放輕鬆去享受,反而慢了下來。於是他開始享受,享受喝酒,享受飆車,享受放蕩,有個電影名字他很喜歡,越墮落,越快樂。
廖秘書說他到北方之後變乖了,其實不是變乖了,只是這裡太直接,太真實,虛幻和浮華的東西太少或者說他接觸不到,柔軟的沼澤忽然變成了堅硬的水泥地,於是他落不下去了,只好在上面一步步往前走,至於要走到哪兒,他也不知道。或許,只原地踏步。
天氣預報說十二月份會大幅降溫,可能還會下雪,凌飛很期盼。
北國的冬,要來了呢。
第 27 章
十二月中旬,遼北的第一場雪飄飄灑灑落了下來。
那天凌飛睡到下午才醒,不知是不是天越來越短的緣故,太陽落山得早,升起得晚,他整個人也跟著睏乏起來。賓館的暖氣供應充足,乾燥而暖和,比空調舒服得多。
起床後覺得有些口渴,凌飛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順手就拉開了窗簾,然後便呆住了。漫天紛飛的大雪,真的像鵝毛一樣,把觸目所及的一切都遮住了,彷彿世界只剩白茫茫。
凌飛情不自禁地推開窗,冷風夾著雪花撲面而來,打在臉上,冰一下,涼一下,又很快融化消失。探出頭看下面,屋頂是白的,樹木是白的,人行道是白的,馬路倒是被來往的車水馬龍壓出了一道道泥灰色的車轍,不過比之整個潔白世界,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凌飛有些激動,就好像小時候喜歡某部動畫片,然後你等待許久,它終於開演了,興奮混雜著微妙的緊張,但無比快樂。
飛快的刷牙洗臉後,凌飛翻出了箱子裡最厚的一件風衣。說是厚,也不過一層薄薄的呢子面,料子倒是上好的,剪裁合體,往身上一套半秒內就能從宅男變成商務精英。出酒店的時候前臺小姑娘還打趣呢,說凌先生,這大下雪天還出去談業務啊。
沒有想象中的冷,凌飛站在酒店門口的人行道上,微微抬頭,雪花就溜進了半張的嘴裡。砸吧砸吧,除了涼那麼一下,沒任何味道。
凌飛不是沒見過雪,但確實沒見過這麼鋪天蓋地的。跟不要命似的,可勁兒往下抖落,彷彿要把整個世界吞噬。倒挺符合這個城市的性格,不管什麼事兒,要麼不幹,要麼就往死裡幹,最煩半吊子。
拉麵館兒一如既往熱氣騰騰,凌飛要了個炒刀削,等待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來顯,金子倆字兒在上面跳恰恰。
這段時間出現在凌飛手機上的就倆號碼,一個廖秘書,一個大鬧天宮。後者比前者出現得還頻繁。多數是遊戲裡凌飛把他虐著了,然後這廝就一個電話甩過來直抒胸臆——明顯電話裡咆哮比遊戲裡敲打方塊字痛快多了。
不過也有讓大鬧天宮鬱悶的,比如凌飛那張外地黑卡。也就是說,大鬧天宮騷擾凌飛,一次就是一個長途。弄得守護哥有事兒沒事兒就抱怨,你能不能換張本地卡啊。凌飛對於手機號是深圳的還是遼寧的沒多大好惡,只單純覺得換號,麻煩。大鬧天宮聽了這答案沒背過氣兒去,說吃飯你怎麼不嫌麻煩。凌飛理直氣壯,吃飯也很麻煩,不過不吃人就死了,用個深圳手機卡又不會死人。大鬧天宮服了,說你為我開啟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嘛呢?”金子兄從來不不需要接電話的人先說話以確定是否沒撥錯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