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很恐怖,不敢在此逗留,但白天我都會來田裡巡視——”
地下並沒有冒出任何東西的跡象。
“既然如此,就這麼決定了。”空海說。
“徐先生,勞煩您準備大小適當的草蓆、酒,再加些酒菜——”
咦?
徐文強一臉詫異的神情。
“可能會有點冷,不過,今晚大家在這兒宴會,一邊等待那東西現身,不知意下如何?”
“在這兒?”
“是的。你要緊的棉田多少會毀掉一些,可是,如果趁現在把棉樹先移到別處,應該沒有大礙。請儘量多準備火把。我想,今晚可能會寒氣逼人。”
“喂、喂——”
逸勢向空海喊道。
“別擔心。今晚應該不會下雨。”
空海跟逸勢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空海,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不知道。”
空海回答得很乾脆。
“逸勢,如果你覺得不安,可在張先生家借住一晚。各位也不要勉強,視狀況而定,就算留我單獨在此過夜,也沒關係。”
“我會在啦。”
大猴開口說話。
“我也留下來吧。”
柳宗元點頭說道。
“我也……”
白樂天望著空海說。
“喔,這可好玩了。樂天,今宵我們何不學學玄宗皇帝和貴妃,一邊眺望驪山月色,一邊吟詩行樂。正巧宗元先生也在,那將會是一場歡宴——”
空海爽朗地說道。
“逸勢,你打算怎麼辦呢?”
空海看著逸勢。
“嗯,喔。”
逸勢低聲囁嚅。
“我也——留下來……”
說出彷彿覺悟了的話來。
〔三〕
眾人在喝酒。
喝的是胡酒。
葡萄釀造的美酒,斟在玉杯裡,再送至唇邊。
棉花田中鋪著席子,男人們團團圍坐著。
倭國的空海。
橘逸勢。
曠世詩人白樂天。
孤高的文人,《江雪》作者柳宗元。
他們一邊斟飲胡酒,一邊趁興在紙上寫詩,然後於月光下吟誦。
逸勢吟畢。
“那,下一個我來——”
興致高昂的柳宗元隨即出聲,且揮筆成詩,當場吟誦。
而後面向白樂天。
“接下來該你了。”
沉默的白樂天從柳宗元手上接過筆來,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口氣寫了下來。寫畢,白樂天自顧自地吟唱起來:
〖驪山邊地下宮殿,
春夜皎月想秦王。
胡酒欲飲無管絃,
風索索月滿玉杯。
……〗
詩文頗長,白樂天不苟言笑,仰天獨白似地沉吟著。
這是一首情深意切、端整優美的詩作,的確與這個男人很相配。
接下來是空海。
〖耿耿星河南天明,
玉杯揭天想太真。
皎月含唇陶醉月,
……〗
這是承接白樂天詩中的“月滿玉杯”而作。
此處的“太真”,正是楊貴妃。
承接白樂天詩句而成的這首空海詩作,不但玩弄文字,又似自我沉醉於詩句本身般擴充套件、流瀉後,突然一轉,變成說理:
〖一念眠中千萬夢,
乍娛乍苦不能籌。
人間地獄與天閣,
一哭一歌幾許愁。〗
吟哦片刻,空海戛然而止。柳宗元感慨萬千,發出了既非喟嘆也非呻吟的聲音。
“咿,空海先生,真是令人吃驚。您剛剛所念的是什麼呢?此作已超越詩理,卻還像詩般懾人心魂啊。”
柳宗元毫不隱瞞他對空海的驚歎。
其讚賞方式,也非常率直。
“樂天,您覺得如何?”
柳宗元問白樂天。
“嗯,了不起——”
白樂天簡短答道。
他的身體之中似乎正翻騰著某種深沉的情感。他屈起單膝,左手環抱膝蓋,右手託持酒杯,凝望著月光下濡溼般閃閃發光的棉田,接著,雙眼又巡繞於地洞深處。
環抱單膝的姿態,看來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