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既然有這樣的覺悟,傅紅雪也定神。
出刀,刀鋒似光似影,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這一刀。
這就是傅紅雪的刀,不管受到怎樣的打擊,不管受到怎樣的迷茫。
傅紅雪和他的刀,依然能夠頂天立地。
只要一刀,就可以定下勝負,只要一刀,就可以定下生死,只要一刀,就可以定下未來!
白衣人沒有退開。
面對著這樣的一刀,他竟沒有退開。
非但沒有退開,他反而迎刃而上,伸出了他的右手。
這右手竟準確地抓住了傅紅雪的刀的軌跡。
從旁人看來不過是傅紅雪用刀簡單地一劃,而白衣人伸手握住那刀。
只有當局者自己才知道其中兇險。
萬物皆空!
這白衣人使出的招數竟是萬物皆空!
傅紅雪的心臟在狂跳,簡直要跳出胸膛。
不能收刀了,刀一出,就不能再被他控制,刀必然划向對方。
萬物皆空,無傷,無病,無痛,無害。
已經不能收刀,傅紅雪眼睜睜地看著刀砍向那個白衣人。
血。
血濺落一地。
誰的血?
恐懼和寒冷化作一片冷血沉在全身血脈中,傅紅雪看不見對方的眼睛,但他知道它們很明亮,明亮如星,因為它們的主人是個從不被江湖的塵埃迷濛的人。
這個少年對不喜歡的人很冷漠,對喜歡的人會微笑,會耍孩子氣。
這個少年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和目光,只順從自己的心聲做事。
這個少年雖然很任性,很亂來,但還是很可愛,正是因為他直率坦誠,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也敢於承擔自己的錯誤造成的責任。
可是傅紅雪不知道,這次究竟是少年的錯誤,還是他自己的錯誤。
他只知道刀落那一刻,他感到了絕望,蒼涼的絕望。
當刀只是砍下了對方接刀的右手時,他如同重生般舒了口氣。
風聲在嗚咽著。
傅紅雪的雙手攀住高軒然的雙肩,用力地搖幾下,簡直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天有眼,不殺好人!天有眼,沒有讓他犯下最大的過錯!天有眼,沒有導致最慘烈的結局!
他無法想象,如果他發現自己殺掉的人,竟是高軒然,他該怎麼樣面對這個事實。又該怎麼樣彌補這麼荒唐的過錯。
比起生死而言,失去一隻右手簡直是最值得慶幸的結局!
高軒然笑了。
他笑著用左手握住了傅紅雪的手:“還好,是我先找到了你。”
傅紅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萬物皆空的?”
高軒然不回答第二個問題,只道:“傅大哥,你已很強,至少,萬物皆空已經難不倒你。”
他喃喃地道:“我放心了。”
傅紅雪突然哽咽了一下。
他明白了。
他明白這個少年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為什麼會用這種方法來試探他。
傅紅雪道:“是不是戚綿恨?是不是他要……”
高軒然沉默了,他的右手血流如注,但他毫不在乎。
比起心中的傷口,這實在不算什麼。
高軒然茫然四顧,一聲長嘆道:“傅大哥,我發現了,我果然不適合這裡啊。”
傅紅雪緊握住他的手,好像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這種絕望,這種頓悟,他實在太瞭解了。
傅紅雪道:“那麼獵伊呢?她什麼都沒說?”
高軒然苦笑,傅紅雪馬上明白了,獵伊一定是站在她的弟弟那邊的,既然她可以為了獵一不在乎殺多少人,自然也不在乎幫他做什麼事。
不管一起經歷了多少,在意見不合的時候,高軒然總是被孤立的那一個,看來,他也厭煩了。
傅紅雪道:“不適合,就回家,你還有家,還有你的母親在等著你。”
他不問為什麼,他知道為什麼,這個江湖太大,有多少人就此沉淪,又有多少人被陣陣塵埃汙染到無顏無面。
可是,好在這個少年還是乾淨的,不是嗎?好在他的眼睛沒有變,還是那麼純淨,好在他的心沒有變,還是那麼火熱。
那麼就——回家,回家吧。
家裡永遠有外面沒有的溫暖。
家裡永遠有外面沒有的親人。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