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辨不出那其實是個刺蝟般的異類。”
說完,新羅斜斜看了眼臉上微紅的臨也,笑著問:“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嗎,臨也。”
“聽不懂~”嘀咕著答了聲,折原臨也重新把臉埋回到雙臂間。
這次他待得特別安分,也許是睡著了,也許是在思考,沒有人知道。
反正,一向聒噪的他——再也沒有出聲。
那一晚,折原臨也的腦中第一次浮現出某個天方夜譚的念頭。
既然自己“將有一死”,那就——
——“把一切都毀掉吧”。
※
入夜後,折原臨也拖著削瘦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套房中,有些疲憊地躺倒在被褥上。
他沒有開燈,整個房間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新羅的特效止痛藥效用開始消退,身上的傷口與昨夜□留下的痕跡都在緩慢的復甦,分不清是陣痛還是刺痛,總之感受得到痛覺的地方都漫起一陣揪緊人的疼。
不過比起這些不值一提的痛感,更為嚴重的是折原臨也內心的動搖。
“如果是在這種時候被砍上一刀……肯定就‘死’定了吧……”
他很少會有這麼“不確定”的時候。說來好笑,明明他深愛的正式人類的無限性,卻又追求精確的預判與分析。而現在,臨也少有地感到虛空。就像腳下的地板倏地被抽走,“立足之地”忽然消失,整個人輕飄飄地被架空了一般——
一切的一切都開始從他的計劃偏離。
不光是那個一向不講道理的平和島靜雄,就連其他人——岸谷新羅、園原杏裡、龍之峰帝人、紀田正臣……等等這些“舞臺劇”上的主角們,也都走上了他意料之外的道路。
其實所有的安排都是從一年前開始的。龍之峰帝人只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契機罷了。
三年前四木殺他未遂後,臨也報復般在暗中做了一點手腳,讓粟楠會長最終被送進了遙遠的仙台監獄。在臨也意識到自己“終有一死”後不久,他向老爺子申請會面。
“我會把您想要的一切都交到您手上。不管是什麼,只要您提出來,我都會辦到。不必懷疑我的能力,我就是有信心,我能辦到。”
“…………”
“但是,我有個條件。我要讓‘所有’都‘迴歸白紙’。無論是我們的恩怨,還是……‘他們’。”
在監獄的會面室裡,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面對面地對談。白熾燈廉價的光芒打在老人白髮蒼蒼的頭上,同時也給他滿臉皺紋的面容留下深淺的陰影。這位狐狸般的老人不愧為曾統領關東最大黑幫的首領,面對仇敵甚至不曾表現出一絲的憎恨,只是漠然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薑還是老的辣。粟楠會長在五分鐘內做下了理性的決定。
直到這唯一一次會晤結束,老人也沒有開口問折原臨也,為什麼。
因為沒必要。
臨也猶記得當時從監獄走出,四木已經候在外頭。兩年前曾命令手下把他扔進鐵桶甚至灌進水泥的這個男人,此時卻對他溫和地咧嘴笑一笑,臨也也從善如流地給他同樣虛假的微笑。兩人間彷彿從沒發生過任何衝突似的,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那之後,折原臨也等了半年,也在腦中模擬了無數次計劃。
而TB…3的出現立刻給了他清晰的思路,臨也很快投入到“戰前準備”之中。
經過特殊處理的毒品、滲入到池袋每一個角落的妖刀孩子、以及神聖的DOLLARS名號……
他佈下的機關完美無瑕,只等著啟動的那一個瞬間。
這一切的佈置與安排他都做得十分順利,不曾遇到任何阻礙。臨也像個魔術師一樣操縱一條一條的絲線,擺佈他所需要的棋子——簡直是他工作生涯的最巔峰,每一步都幾近完美,不出絲毫差錯。
——至少到這一步,都還是完美的。
一切的一切都開始從他的計劃偏離。
因為不光是那些故事中的主角……包括臨也他自己,也開始走上偏路。
是從哪裡開始出問題的呢?
恐怕,是從聽見帝人君的那個“秘密”開始的吧。
雖然之前也隱隱有所察覺,但一錘定音的還是妖刀少女的那一句淡漠不帶感情的定論。
——現在的你,已經沒有“殺”的必要了。
“…………”
在沒有光的房間中,臨也卻還是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沒有人知道他現在正露出什麼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