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鷹爪上繫著的指環,看著威猛的畜生邀功似的笨拙地蹦跳,沉寂如夜的眼睛裡泛出一絲戲謔。回頭招呼下屬拿了些肉塊過來,修長的手揮灑,半空中,就下了一場肉雨。
“啾”“ 啾”
看著那威猛的畜生貪婪地叼起最大的一塊肉飛上“烏蹄踏雪”的脊背,稜角分明的唇線柔和了許多,薄唇輕啟,一聲清淡的“小邪你個貪嘴的饞貓”讓身後的下屬目瞪口呆,從什麼時候起,冷淡如張起靈也開始這麼矯情了?
“這是……”
頎長的手指戳了戳潔白的毛球,沉寂如夜的眸子中閃現一絲不解,修長的手撥拉著顫抖的小動物,長長的絨毛中,露出一隻尖細的小耳朵,這是……雪狐?
“畜生,幸好你沒殺。”
扔起一塊雪砸在馬鞍上,看著天空中逃跑的雄鷹,張起靈將雪狐裹進懷裡,有些憐憫地撫摸著嚇壞了的小畜生,轉身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剛剛那一句“畜生”,罵的是自己豢養的那隻雄鷹沒錯,可好死不死起了個名字叫“小邪”,這一罵之下,吳邪不是……
“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小邪’。”
那雪狐也算是個靈物,又乖巧又懂事,不鬧不吵,毛茸茸地一團,再配上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張起靈覺得‘小邪’這個名字和它還是比較相切的。招呼“烏蹄踏雪”過來,上馬收弓,正要下令收網,遠方騰起的雪霧,卻讓張起靈勒住了馬。
“將軍!”
下屬正要策馬去看,警覺的張起靈已經張弓搭箭,對著雪霧騰起的地方,閉目細聽,薄唇輕啟,“來的人有十多個,不必慌張。”
沉寂如夜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越來越近的雪霧,半眯了眼睛打量,鎮定自若的張起靈像是一隻隱藏於樹林中窺伺獵物的黑豹。
“救命!義士救我!”
一枚小巧而色彩鮮豔的羽箭貫穿了血紅烈馬的頭,摔下馬背,又有一柄大一些的羽箭為他擋掉了突厥人揮來的彎刀,還沒來得及眨眼,一抹黑影便從他頭上飛過,突厥人的馬群中,傳來一聲聲慘叫。
手起刀落,三個突厥人身首異處,執刀又是一揮,執弓的突厥人的一截手臂便掉在了雪地上。一身黑袍,一把黑刀,起了殺心的張起靈是雪影中狩獵的黑豹。不同於“江南莫邪”殺人時的俊逸靈動,“朔北烏金”就是取人性命的羅剎,狠辣,決絕,殘酷,一擊斃命。
“收網!”
一聲令下,喚回了看呆了的下屬們的心神,四張巨網從四課樹上垂下,向著三個逃跑的突厥人飛去,馬蹄陷入了雪坑,突厥人摔下了馬背,正好被網纏住。十柄刀架著他們站起來,粗壯的漢子們推搡著俘虜,向俊朗男人那裡走了過去。
“將軍,抓住了。”
張起靈點了點頭,平淡地望著一身浴血的男子。“怎麼樣?”
“傷的太重,恐怕沒救了。”下屬摸了摸男子微弱的脈搏,答道。
受傷男子露在衣服外的一片鐵片引起了張起靈的注意,俊眉輕皺了一下,張起靈一刀挑開了男子的外衣,穿在男子裡面的,是一件唐兵的鎧甲。
“這……軍士?”
張起靈點了點頭,感覺到手掌中被塞進了一個竹筒。
“我……我聽他們叫你將軍,不……咳咳……不管你是哪位……將軍,務必……務必將此信……交於……交於,飛雲騎……張起靈……張將軍……長安……長安危矣……”瞳孔渙散,那名男子緊緊握住張起靈的手,期盼地等著張起靈回應,張起靈拍了拍那男子的手,心中些許觸動。
“朋友,安息吧,他,就是張起靈張將軍。”
緊握的手鬆開,那男子閉上了眼,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將軍……將軍饒命,放我們走,我們願以軍情換我等性命!”似乎聽到了眼前這名黑衣男人的身份,又或是“張起靈”三個字太過震撼,那三名倖存者呼叫者,祈求著,完全沒有了剛剛那股殺人不眨眼的樣子。
“將軍,怎麼了?”
張起靈將血書塞進竹筒收好,一步跨上馬鞍,面色凝重策馬便走。這一封血書,帶來了可不是什麼好訊息,自己本是心情鬱悶帶著人來打獵,卻沒想,打到的是一個震驚朝野的訊息,營州安祿山已於十一月初九起兵造反,叛軍已經快要打到長安,這……這大唐泱泱天朝,養的強兵猛將難道都是吃乾飯的嗎?
“要打仗了。”
張起靈望了一眼陰沉的天空,淡淡回答,清冽的嗓音,化作寒風中一朵綻開的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