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這麼說,但還是拎著酒壺柄,讓那壺嘴對著自己,嫋嫋灑了些在嘴裡。一些酒水落在嘴角邊,順著下頜往下滴,沾溼了衣裳。但他好似沒有察覺,只一味喝酒。
澤穹趴在房頂上,皺了皺眉,這人是痴了麼,從前就是個半吊子,過了十幾年,還是個半吊子。
喝了大半壺,鬼契鴛終於停了下來,似乎有些醉了,眼神還飄忽。仰頭一笑:“哈哈,這酒真是越來越沒滋味了……越來越沒滋味啊……”
澤穹沒了興致,打算走,卻聽他道:“鴒兒,你可還記得那壺埋在櫻花樹下的女兒紅?我可惦記著它,惦記得緊呢……”
澤穹跨了一步,又把腳收了回來。
原先透過那白玉瓦,只能看到鬼契鴛所在的位置,也未曾感到屋內有其他人的氣息,以為那房中只有鬼契鴛一人。可是聽他這麼一說,澤穹還是忍不住又看了看。
鬼契鴛仍在案邊,但卻站了起來,臉頰泛紅,手上勾著酒壺,一邊說話,一邊挪著步子。澤穹的視線跟著他,調整著自己的角度。
只見鬼契鴛走到床邊,蹲了下來。那床上似乎躺著個人,但是因為鬼契鴛恰好蹲在床頭邊,遮住了那人的臉。
澤穹的心緊了緊,察覺到不詳之感。
卻聽鬼契鴛道:“可是那女兒紅本就是你我一起埋下,說好了十年之後一同將它喝了,我一個人,怎麼敢動他呢?”
鬼契鴛動了動身子,將那人的頭摟在自己懷中,輕撫那人的黑髮:“我等你回來,一起飲酒。可是鸞鴒啊……你何時才能回來呢?我可等不及了呀……”
一聽到這個名字,澤穹的心更是被錐子紮了一般,他兀自搖了搖頭,不相信。
鬼契鴛託著那人的後背,坐在床頭,讓他的脊背倚靠著自己的胸膛,將那長髮擄到一邊,整齊地鋪在緞被上。
這時,那人的臉便完全落在了澤穹的眼裡。
俊朗眉目,英挺鼻樑,輕薄嘴唇,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只是那張臉上,卻毫無血色,僵硬得就像死屍。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鸞鴒,瑭衍的弟弟,穀雨的叔父。
澤穹瞬間一口氣無法輸出,梗在了喉頭,眼眶充血。
鬼契鴛用手指梳理著鸞鴒的烏髮,輕聲嘆:“你看看,我都守了你十年了,你怎麼就不動心呢?就算你不愛我,那也被我感動了吧,怎麼那麼狠心呢?”他執起鸞鴒的手,但是那手卻僵硬著,鬼契鴛費了好大的力才將十指扣入他的指間,又低下頭去輕吻手背:“鴒兒,鴒兒,就算你不愛我,我也還在這裡守著你,每日跟你談天,陪你說話,不讓你孤單。”說著說著,眼裡落下一滴淚,恰好滴在了鸞鴒臉上,竟像是鸞鴒在哭。
鬼契鴛閉著眼,聲音喑啞:“可是你好歹也應我一聲啊,這麼多年了,你好歹也說一句話不是,也好安慰安慰我,嗯?”鬼契鴛不再說話,像是在等回覆,可是再怎麼等也都只是寂靜,半晌,他終於受不住,啞著嗓子喊道:“你這負心漢!若是再不理我,我便娶了別人,再不來找你!”
說罷,他狠狠扔下鸞鴒,快步往門外走去像是真要將他丟下。鸞鴒身子失了依靠,腦腦袋無力地垂在床頭,手也是耷拉著。
鬼契鴛走到門邊又折了回來,臉上淚水不斷落下。像是害怕失去什麼,他顫抖著,跪在了床邊。
伸手仔細托起鸞鴒的腦袋,擦去自己落在鸞鴒臉上的淚水:“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再也不說這種話了,你生氣了是不是?彆氣彆氣,我不會走的,不離開你。我還等著你回來喝酒呢……”
澤穹再看不下去,躍到了樟樹上,發了力,往洛陽奔去。
本是四月暖春,風卻似刀子一般颳著臉,連帶颳著心。
澤穹憋了一路,終於落在一堵廢棄的土牆前,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再也忍不住,淚水淌了下來。
澤穹無聲地啜泣著,用手掩著臉頰,任那淚水順著指縫簌簌落下。他一手掩面,一手扶在牆上,一個人哭著。原先還是無聲,過了一會兒,竟嚎啕大哭了起來,拳頭一下又一下砸在牆上,將那土牆砸出十多個坑。
心裡只剩下那幾個字——
他死了,鸞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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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希望新年第一天就發這麼虐的一篇啊……不過,後面會好的哦~歡脫歡脫~
☆、109。玉黔仙人 (2236字)
又是一夜醉酒。
澤穹抱著酒罈子在山中晃悠,分不清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