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緊,墨色瞳孔閃過一絲痛楚,卻依舊一言不發,然而這縷痛色卻清清楚楚落在景天的眼底。這一瞬間,他幾乎要衝動之下翻身入房,最終卻硬生生剎住了念頭。
“你們這是幹什麼?真相未明之前蜀山決不能內訌。都下去,我和大師兄有事情要商量。”
“是!”
燭火隱隱。
常胤望著面如沉水的徐長卿,緩緩嘆道:“大師兄,你不願說謊,又不肯指證景天,就打算這麼永遠沉默下去麼?”
徐長卿袖袍微蕩,卻沒有回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平靜地焚燒著手中冥紙。然而,那眼神,仔細凝視過去,竟如無盡的虛空。
無極閣內,開始陷入詭異的死寂。
內堂的牆面上,是道家始祖的畫像,老人面容肅靜,眼神蒼老而睿智,彷彿早已洞悉了人世間一切的苦難。
“大師兄,你何必如此。”
風中,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常胤!”一道青衫人影自樑上翻下,輕輕巧巧落在徐長卿身畔:“不必逼他,我就在這裡。”
徐長卿驟然一驚,猛然起身怒道:“為什麼要回來?”他長跪多時膝蓋痠麻,此時驟然起身徑直跌了出去,景天雙臂一攬恰恰把他擁入懷中,準確無誤地點中他穴道。
“長卿,跟我走!”
“不可以!”
“為什麼?”
徐長卿不答,然而眼光卻從諸位師尊的靈柩前掠過,最後停佇於白色帷幕後十四具蜀山弟子的棺木上:十八具黑森森棺槨,如待人而噬的巨獸,又如不可逾越的巨脈,硬生生橫亙在他們的面前,阻絕了他們所有的希望、未來。
為什麼不走?
景天,此情此景,你我再難置罪疚於度外。若是旁人揣之,定當以為“無它,唯死而已!”然而,世間多少人借死逃避一切責任,一死了之,真能盡釋罪衍?慨然赴死,逞匹夫之勇?
長卿不懼生死,只是死易生難!
“為什麼回來?”徐長卿怒道。
景天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嘴裡卻淡淡道:“欠了債總是要還的,早晚都是要還,少點利息而已。”
常胤聽得神色大變,雖強自鎮定,但體內真氣卻在沸騰翻滾。下一刻,他已霍然拔劍出鞘,怒意瞬間湧上心頭:“你殺了掌門?為什麼?”常胤劍光暴漲,疾刺而來,尖銳的劍氣捲起殿內滿地冥紙。景天足下一頓,身影疾退滑出幾丈,嘴裡喝道:“常胤,你不是我對手。”
“束手就擒!否則,蜀山全體弟子與你不死不休。”
“就憑你?我倒是忘了,我和你確實有場決鬥未完。”
他二人這番交手早已驚動了無極閣外守靈的蜀山弟子。眾人匆匆而入,眼見常胤仗劍緊追不捨,徐長卿被景天單臂鉗制在懷,俱是震怒,紛紛呼喝道:“兀那惡賊,竟敢夜闖蜀山!”
景天懷中抱了徐長卿轉瞬衝到無極閣外,十八名蜀山弟子已經擺開了劍陣嚴陣以待。剎那間,石階前狂風驟卷,真氣衝擊得眾人袖袍激飛。景天怒喝一聲,鐵掌擊出,已然用上五成功力。只聞劍陣中,蜀山眾人的十八柄長劍撞擊之音,不絕於耳。
然而,這十八柄劍陣雖被景天撕開了一道裂隙,外圍卻另有三十六人組成了新的陣法,鎖住了他每一步退路。漫天劍氣縱橫,矯若遊龍,長吟不絕。
景天心中到底對蜀山尚有情意未了,徐長卿在他懷中,無論如何不能將蜀山弟子的性命視如草芥,當著他面大開殺戒。然而,他手下留了餘地處處退讓,眾蜀山弟子卻早將他視為弒師死敵,一個個都怒目環視恨不能拼將一死力斃頑兇。若非他們顧及到大師兄尚在惡賊的掌控之中,只怕不出五十招,景天便要當場掛彩鎩羽而歸。
然而這樣僵持下去,再過得半個時辰,只怕景天也會被這威勢無匹的蜀山劍陣消耗內力,虛脫而死。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景天的生命之火,在這至柔至韌的九天驚弦劍陣消磨下,漸漸消耗殆盡。
便在此時,黑暗中泛出一片雪白的亮光。眾人只覺眼前素衣翻舞,星芒驟閃,一股渾厚的真氣伴隨著這道輕影穿透了重重人牆。
景天驚道:“白豆腐!”
原來是徐長卿衝開穴道,脫出了景天的桎梏。他晃身間長劍微擺,直取中宮,轉瞬衝出了九天驚弦陣儀的包圍。劍陣外的幾名弟子一時收勢不及,暴烈的劍氣橫衝過來,徐長卿神色冷凝長袖一蕩,將那幾柄長劍掃得七零八落,叮叮噹噹墜了一地。
——徐長卿終於出手!矯若矢龍!劍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