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沒離開過羅馬尼亞?”
格拉齊安點點頭,蕭攖虹靠在他懷裡,翻覆擺弄著他的辮子,偶爾塞進嘴裡輕咬辮梢。維琴秋派了專機送他倆去斯德哥爾摩,隨行的是霍雷亞。不過他一直停在前艙,很少搭理兩個沉默的男孩子。
很奇怪,這位龍牙會御使的幽默感似乎跟著埃米爾和蕭攖虹的重傷一起消失了。
“我們住我哥的公寓,”蕭攖虹極平淡地說,“他大學時候跟姐姐住過的,現在空著,六月參加完婚禮就回來。”
格拉齊安對此全無意見。
“我爹媽不知道這事。”
格拉齊安抬起頭。
“嗯,除了我哥,沒人知道我會去婚禮。二叔和維錦也不會去,我哥會說服我爹。沒關係,反正他也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
他伸了個懶腰,“我想姐姐。”
“什麼樣的女人?”
“勇敢,漂亮,十全十美……”蕭攖虹打了個呵欠,蠕動著蜷縮起來,枕著格拉齊安,喃喃地,“我睡一下,替我看著點兒可拉海。”
“你必須控制。”
蕭攖虹睜開眼睛,“唔?”
格拉齊安把掌心放到他額上,感到微微的燙意,“蛛絲已經開始生效了,從你離開梵比多山那一刻開始。”
它無孔不入,以各種方式,從各個層面侵蝕你,折磨你,把你嚼碎,咬爛,吸乾。
蕭攖虹瞪了他一會兒,又合上眼,輕飄飄地回了聲,“哦。”
實在不行,那我就去死吧。
……
“醒醒。”
叫醒他的人用了喚醒熟睡孩子的那種手勢,堅持而溫和地拍打翻動著,蕭攖虹睜開眼睛,對著眼前人疲倦地笑笑,“嘿,格拉。”他輕聲說,“我夢見咱們剛來的那天了。”
格拉齊安不為所動,“儀式的時間快要到了。”
蕭攖虹軟綿綿地爬起來,差點一頭栽到床下,簡單打理之後,格拉齊安扶著他去衣帽間裡,選了套窄腰闊腿的淡藍真絲西裝,相配的孔雀藍蕾絲帽子上垂著長長髮網。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意識到這種一張臉上只有一雙眼睛的模樣很可能會嚇到大多數人,何況他還戴著墨鏡。
“該死,我需要支唇膏。”他翻了半天,從梳妝檯抽屜角落裡找出支陳年的嬌蘭紅寶石,替毫無血色的嘴唇塗出了一點輪廓。年歲淪落,原本的正紅褪了色,轉為一種妖豔斑駁的大紅,配上他自來糯軟圓潤的唇形,那種氣質,酷似個嬰兒頭腦夢露身材的美人。
格拉齊安穿上他挑好的西裝,靜靜等著他。
“說好了,要是我痙攣,或者吐血,或者發生其他什麼別的。”
“立刻帶你離開。”
“成交。”
他滿意一笑,扶著格拉齊安手臂慢慢挪出門,奇特的澀重感在血管深處穿行,奔騰著下墜,一陣陣昏眩,這種感覺已經伴隨他很久,身體的某一部分莫名失去知覺,摔落東西,或者直接倒在任何一個可能的地方。格拉齊安不得不像背後靈一樣緊跟著他,並且儘可能讓他遠離任何足夠造成傷害的物件。
這樣的一切似乎就要結束了。蕭攖虹答應過他,婚禮之後就返回梵比多山。那也許是個好訊息,也許不是。
北海公爵長子的婚禮在封地上的私家莊園舉行,對媒體全不公開。那座島距離騎士島並不遠,莊園裡的教堂一直在使用狀態,但並不對外開放,故此保養得非常之好。來賓中有很大一部分對島上的專用機場表示滿意,也有相當一部分在停泊在外海的遊輪上參觀足夠,才乘遊艇直接抵達碼頭,再由公爵府派出的車子載往莊園。
總而言之,這是一樁漫長而華麗的婚事。大多數來賓們的來歷與身份都千奇百怪,唯一的共同點是:討厭記者並且絕大多數時候都在力求默默無聞。
相比之下,持請柬出現的那部分正常人就顯得珍貴無比,至少蕭攖虹在發現盛裝的莉迪亞時是這樣認為的,直到看見一個文質彬彬的高挑青年走上來搭訕她。
格拉齊安敏感地把臉轉向他,“你不高興。”
蕭攖虹所答非所問,“那是攖綸,我的某個本家堂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英國人。”
格拉齊安靜靜地,“描述一下。”
“幹嘛?”
“我替你把他扔進海里。”
蕭攖虹駭笑,“不,謝了,你還是乖乖待在這兒吧,免得我又把地板吐成命案現場,像上回在浴缸裡那樣。”
“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