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們都無可奈何地知道,這時候他再說任何話都沒有用了。
“好…好吧…您的意見我們聽取了,”埃諾里先生打了個不甚圓滿的圓場,全體再次安靜下來,“不過仲裁會已經決定…我們很遺憾…曾經我們也以為…希斯維爾先生您是個很好的年輕人……”
我不想理他,下意識看往萊維因先生的方向。只見他一言不發地望著他兒子,眼神鎮定如同磐石。
“決定了?!”加拉哈德並沒有放棄,“那你們還開審議庭做什麼?你們怎麼可以…”
“好了好了…”埃諾里先生唯唯諾諾地說,“那麼就這樣…希斯維爾先生…教團的決定…對你的處決定在……”
我心境透涼地望著乾枯瘦小的老人,完全不想浪費絲毫口舌。很久以後我也沒有明白,自己當時死到臨頭,還從哪裡得來如此盲目的勇氣。
然後命運的軌跡線急轉直下,轉折之迅猛遠遠超出了今日的我所能想象的幅度。
埃諾里先生的聲音陡然在空氣裡僵硬時,我尚未反應過來。然而他額頭正中央的血窟窿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下逐漸擴大成能夠吞噬一切信念的黑洞,暗紅色的血像被禁錮了千萬年一般,迎著新鮮的空氣奔湧而出,汙染了黑皮線本上的姓名。
作者有話要說:》Chevalier:本意是騎士,在此處是象徵一種忠誠和信仰。曾有過一個動畫叫這個名字,屬於叫好不叫座的高質量TV動畫,推薦看。
69、Ragnarö;k 。。。
尖叫聲是在埃諾里先生睜著無法瞑目的眼睛仰面倒下去的時候才響起的。
一時間四下叫聲此起彼伏,卻無法壓抑生命最後時刻爆裂的殘酷聲響。無數銀光糾結聚合成的銀色光球憑空浮出,旋轉,如同印度密宗裡的逆蓮般銳利美豔。但是下一秒這些組成蓮花的銀色光帶就猛得掙脫彼此的束縛,向四面八方彈射出去,過程之劇烈,彷彿爆炸一般。
彈射開的銀光落在牆壁和人的脊骨上,如同刀子切開奶油,留下永遠無法修復的傷痕。被斬成兩段的屍體在空中綻開血花,隨即重重落在地上;與身體分家的頭顱沿著陪審席位置的梯度向下滾動;被砍掉手臂的人嘶叫著倒下,隨即被另一道銀光擊穿咽喉;人們踏著同伴的身體奔向出口,人性的本能因一個活命的機會而暴露無遺。
然而他們仍在不斷死去,蒼蠅般大片大片廉價地死去,像是黑死病橫行時被拋棄在陽光下等待焚燒的無數屍體。日光下所行之事,不再同他們有關了。牆上突起的玫瑰裝飾大片大片被削下來,揚起亙古的塵埃,遮蔽了容顏。所過之處無人生還。
在一片混亂中我愣愣地立在原地,甚至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魔法束縛已經解開了,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孤零零地站在大廳中央有多麼愚蠢而危險。但是沒有一道銀光擊中我,它們都險險地避過去了,我不知道緣由。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也完全無法想象這場慘絕人寰的屠殺是因什麼而起,因為這顯然不是教團有必要採取的殺人手段。然當某個玄黑與純白的念頭撞進來時,有人拽著我的手臂,拖著我蹲下。
視線切換的縫隙間我瞥到那個仍在不斷釋放死亡判決的銀球,恍然覺悟過來,那不是什麼密宗的蓮花,那是張狂而卓越的純銀玫瑰。
把我從極度危險而不自知的境地裡拉回來的是加拉哈德,先前兩個束縛他的人被銀光打穿了腦袋,魔法也就自然解開了。於是他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手與他藏在壁雕下凹的縫隙裡躲避的父親匯合,兩人合力撐開了結界,才勉強頂住銀光到達我這裡。
至此我或多或少清醒了些,幫助他們加固結界。逃出去的風險很大,靠結界避過一時是個更好的選擇。
而此時的我,也完全不想揣測或面對那朵湛銀的玫瑰。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世界終於安靜了。
整個過程中萊維因父子都目不轉睛地向上張望,直至四周的嘈雜聲完全陷入死寂,頭頂上也不再有銀光呼嘯而過,加拉哈德才勉強站起身來,活動一下被狹小的空間擠壓的四肢。我們沒有撤除結界,但顯然這對父子較之剛才已經輕鬆得多了。
“拜託,老爸,”加拉哈德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我們不是站在希斯維爾這邊的麼?”
“拜託?我才要拜託你!”萊維因先生大口喘著氣,一手叉腰,一手扶著放審判檔案的小桌臺站起身,“要是那傢伙還有足夠清醒的大腦來分立場,就不會這麼做啦!”
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