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不懂得愛。”
我愣了一下,在這空檔中她已經帶著這句沒有回應的讖言,墜入只有她和她那些美麗念想的甜美花園裡去了。
We will go home; we will go home
We will go home across the mountains
We will go home singing our song
Hear our singing; hear our longing
We will go home across mountains
We will go home; we will go home
We will go home across the mountain……
夢,又是夢。
我飛過火紅與純白玫瑰遍佈的荒野,那些血色洋麵上映出我過去生命中所有的映象。而我總時不時看見那張清俊的容顏,黑髮黑瞳扎入紅與白的世界裡,生生撕開夢境。即使在夢中,我也對自己感到絕望。
末了那對染著血光的空洞眼睛再度在我面前猛得睜開,在我因為心悸而墜落之前,另一雙閃著異樣光芒的眼睛卻在血洞之後撞進來,在我掉下去的過程中都死死盯著我,詰問我為什麼離它越來越遠。
越來越遠。
為什麼,離它,越來越……
“啊——————————————————————”
我猛得從床上坐起來,頓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在娜塔莉婭的臥室裡一直呆到天明,甚至連衣服也沒換。
天已經亮了,把房間凌亂的面目鋪展地更加清晰,每一個倉皇的細節都暴露在昭昭白日下。
心悸感尚未褪去,但我確信自己沒有尖叫。
剛才尖叫的不是我。
……那麼是誰?
猛然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我把外套拉緊便匆匆下了樓。
洛絲羅林比以往喧鬧嘈雜地多,似乎所有人都在趕往一個共同的目的地。
那裡已經圍了一圈人,其中包括那個先前發出尖叫的女僕。她一清早出來是為了打掃花園的。
我撥開兩個面色驚恐的侍女,她們望了我一眼,退到一邊。
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娜塔莉婭靜靜地漂浮在花園裡人工開鑿的小湖中,四周的植物在她臉上投射出明滅不定的色彩。她的身體已經浮起,臉露出了水面。
她像拉斐爾的那幅《奧菲麗婭》一般,四肢展開,如同一隻被擺弄的娃娃。棕色裙子彷彿某種水草一般順著水流上下襬動,時不時勾出她纖細的小腿曲線來。
可是她的神情那麼寧靜安詳,彷彿終於等到了某個結局一般,安靜地在不恰當的臥室裡睡去了。我不知道她是否像故事裡的那隻夜鶯一般最終飛向了空氣女神的空中城堡,是否在那裡找到了為自己寫的一行詩。對於活著的人而言,唯一的結論是她死了,像那隻可憐的鳥兒一樣,毫無怨言地死了,把所有的悲傷和不甘拋在鮮活的世界,獨自一人踏上了她無法在人間尋覓到的未來。
她的新侍女艾瑪率先哭起來,艾爾伯先生神情沉痛地站在一旁。
我慢慢在她面前跪下,從水中捧起她柔和美麗的面容。她的金髮被水浸泡過後,竟又像以前一樣順滑了。
水珠從我指尖淌下,一路蜿蜒,彷彿她在世時尚未哭乾的眼淚一般,滲進我的衣袖。
作者有話要說:》奧菲麗婭:莎士比亞《哈姆雷特》中女主角,後投水而亡。文藝復興時的畫家拉斐爾?桑蒂的同名作品《奧菲麗婭》描繪了她水亡的場景。
》那個童話是某凜自己向安徒生致敬的。
73、哈布斯堡少女 。。。
一九一三年八月,我再一次離開洛絲羅林,距離我上次走出這座血色玫瑰的龐大城堡剛好一年。
我沒有真正想過自己要去哪裡,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留在洛絲羅林了。我的靈魂不是那些如火如荼的鮮紅玫瑰所鍾愛的養料。只有傳承梅利弗倫血裔的人們才能安然處於那些美麗而滿是瘡痍的荊棘花中,被它們簇擁著走在詛咒一般的既定宿命上,最後躺在飄滿深紅玫瑰的墳冢裡,亙古地注視著往來的族人,成為一雙雙悲傷而安靜的眼睛,排成天幕一角沒有被命名的孤單星座。
這裡是他們的家,他們一生的基調所在,也是他們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