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目光微爍,聲音裡已經有一絲失控:“你做了什麼……折墨,你做了什麼?”
“我跟他做了交換。”折墨看起來卻是格外平靜,“換取那個凡人的下落。”
“我不需要!”
折墨笑了笑,笑容裡是雲淡風清:“都成事實了。看你找得那麼辛苦,有點……不忍心。”
花月盯著他,好久才嘖了一聲,別開了眼。片刻之前的高傲早就消散,無法忍耐的痛苦終於一點點地顯露了出來。
折墨終於斂去了笑容:“不過,你可以死心了。那只是他所造的幻境,你永遠都不會找到這麼一個人。”
“不可能……”
朝淵一聲不吭地站在一旁,聽著花月話裡的動搖,微微地垂下了眼。
猜測,終究不如事實那麼傷人。
折墨沒有辯駁,他遲疑了很久,才又道:“當初……他其實是想賭一把的。以五蘊泉水洗練千年,用十二塊神石鎮魂,取蓬萊山上的血凝草為引,可煉化成三魂七魄。只要瞞過地府,入六道輪迴,就能成為真正的凡人。”
花月沒有說話,目光卻還是微微地晃了晃。折墨說起,他也隱約記起了一些舊事,很久很久以前,似乎確實曾有過那麼一陣子,樊非瘋了似的闖蓬萊山,鬧得天上地下都戒備了起來,只是後來……
“我那時跟他說仙魔殊途……”折墨笑起來帶著些諷刺的意味,“他就一心想著,只要成了凡人,就能修仙,結果滿天神佛都以為他有什麼陰謀。當時,那十二塊鎮魂用的神石被毀,下手的人……是你。”
花月也想起來了。
他與樊非本就是世仇,向來相互爭鬥,卻也只是相互制衡,遠遠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那一次,他也只當自己破壞了樊非的小陰謀,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才會在幾十年後中了樊非的暗算,被繞魂絲所困,而樊非也因此幾乎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神石被毀的時候,他的元神也受了重挫,再沒有重來一次的可能,後來他拼了命想報復,卻還是沒法殺掉你。而你被護在洛雲山上,有重重結界,他無法輕易靠近,最後花了很多年的功夫,才找到了方法,那就是他所造的幻境。”
花月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的臉上已經是一片慘白。
折墨依舊平靜地往下說:“他的幻境你也知道。他費盡功夫尋得強大的媒介,造了一個少年的幻像。當年水雲派的掌門將這個少年帶上山,收作弟子,然後慢慢地找到了機會,接近你。只要幻像接近你,他就能夠透過幻像攻擊你。”
所以在那麼多年之後,那個人出現在他身旁,而樊非也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所以那時候樊非所造的幻境,才會讓人難以分辨。
因為他本來就在幻境之中。
花月已經要相信了,卻還在垂死掙扎:“可是……他明明救了我……”
“你知道,那種幻境太真實了,反而讓他自己都無法完全掌控。所以他只能一次次地嘗試,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跑去蠱惑那些修仙的凡人,造成水雲派的困境,本是想趁著水雲派被圍攻時再暗算你一次,沒想到最終會是那幻境將你趕出結界……只可惜結果只是成就了你。”折墨舒了口氣,笑了笑,“他啊,總是這種跳樑小醜的命。”
最後一聲近乎自語的呢喃之後,折墨就再沒有說話了。
周圍徹底地安靜了下來,誰都沒有言語。
“呵。”過了很久,花月才輕輕地笑了一聲。
朝淵抬頭,就看到他勾唇笑了起來,絕色的容顏因為這個笑容而更加眩目,只有那雙眼睛裡的茫然,才讓人明白到他的彷徨。
“真是……太可笑了。”花月一字一字地說著,慢慢地笑了起來。“費了那麼大的勁,花了那麼多年,到頭來反而便宜了我……哈,樊非也夠倒黴的。”
朝淵張了張口,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是不著痕跡地看了折墨一眼,卻發現折墨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我也是,傻瓜一樣地被他耍了一遍又一遍。”說著,花月嘖了一聲,嘆道,“我還真是小瞧他了,你說是吧。”
他似是在問折墨,折墨卻沒有回答。
“你也是啊。”花月卻笑著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把自己賣給了樊非,結果只是為了一個幻像。”
折墨垂著眼,始終沒有說話。
一直得不到回應,花月也覺得沒趣了,嫌棄地嘖了一聲,放開折墨:“那就這樣吧。不存在……就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