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聲音裡透出一絲疲憊,“老二,我今晚不回去了。我在醫院呢。”
莊洲愣了一下,頓時緊張了起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不是我。”凌冬至連忙解釋,“是我爸。他今天下樓的時候摔了一跤,大夫說要留院觀察。”
莊洲忙說:“我馬上過去。”
“你別過來了。”凌冬至說:“醫院有規定,只能留一個陪夜的。等你跑過來也快到下門禁的時間了。我媽和我哥他們都被我攆回去了。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早點兒休息吧。”
“老爺子情況怎麼樣?”
“幸好穿得厚,沒有外傷。就是摔倒的時候碰到頭,大夫說輕微腦震盪,需要觀察。”
莊洲猶豫了一下,“你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我哥回去之前給我叫的外賣。”凌冬至說:“行了,我看我爸要醒了,先不跟你說了。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也好。”莊洲叮囑他,“有事給我打電話。”
住院部八點鐘下門禁,陪床的人數都是有規定的,因此入夜之後走廊裡顯得特別安靜。
凌冬至接了溫水給凌爸擦了擦臉,又細細擦拭雙手。凌爸從來沒被兒子這麼服侍過,渾身上下不自在,“我自己就能行。”
“不行。”凌冬至態度比他還強勢,“大夫說了你要好好臥床休息。不許亂動,有什麼事兒你說就行,我去辦。”
凌爸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上廁所你也替老子去?”
凌冬至,“……”
見凌爸扶著床沿要起來,凌冬至連忙按住他,“爸,爸,別亂動,我給你拿盆兒。”
“我不用那個!”凌爸氣得要捶床,“病房裡就帶著衛生間,幾步路的功夫,就是爬也能爬過去了。”
“等我問問醫生。”凌冬至不敢大意,按鈴叫來的值班大夫。值班大夫問了問情況,說頭不暈的話自己去衛生間也行。
凌冬至小心翼翼地扶著凌爸去了趟衛生間,回到床上的時候凌爸長長吁了一口氣,“你老子就不是個享福的命,讓兒子伺候著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兒。”
凌冬至很無語的看著他老爹,“爸,你其實是在說反話吧?意思是你兒子平時對你太不好了。所以冷不丁對你好一點兒,你都不適應。”
凌爸拍了拍他手,眼神中頗多感慨。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很輕的一聲嘆息,聽在凌冬至的耳中卻有種難言的滋味。他忽然想起了以往生活中被他無意間忽略掉的一些小細節。他記得凌爸有時候會不言不語的打量他,有時候還會一個人躲在陽臺上,心事重重地發呆。
他眼裡那種意味不明的深沉,凌冬至現在已經懂了。
凌冬至心裡忽然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將真相和盤托出,告訴他自己已經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他不用再一個人揹負那麼沉重的包袱了。可是對上那雙沉默滄桑的眼睛,凌冬至所有的話又都嚥了下去。
說出來真的會讓凌爸覺得寬心嗎?凌冬至沒有把握。最終也只是小心翼翼的幫他把被子蓋好,“睡會兒。哪裡不舒服告訴我,我去叫醫生。”
凌爸應了一聲,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你也睡會兒。”
病房裡有一張沙發床,是留給陪夜的親屬休息用的。沙發床不算小,但是凌冬至這樣的大個子躺在上面卻絕對不會太舒服。凌冬至本來就有點兒認床,心裡又不放心凌爸,閉著眼睛躺了半天也睡不著,迷迷糊糊好容易有了點兒睡意又冷不丁驚醒了過來。
凌爸的呼吸聲似乎不大對。
凌冬至爬起來按亮了壁燈,看見病床上的凌爸臉色似乎有點兒發紅,伸手一摸,額頭火熱。凌冬至連忙按鈴叫來值班大夫。值班大夫檢查後說凌爸發燒是因為之前就有些感冒,不要緊。
大夫給凌爸打了針就回去了。凌爸一直睡著,針打了之後燒慢慢開始退了,但睡得並不安穩,到了後半夜迷迷糊糊的還說起了夢話。凌冬至心慌意亂的又把大夫叫了過來,大夫也說不出什麼來,只說病人精神壓力大。
凌冬至驀然心酸。除了那個一輩子都不能對人說的秘密,凌爸還能有什麼精神壓力?
凌爸眉頭緊緊皺著,口中喃喃喚著冬至的名字。從他的妻子在冬至那天感到陣痛開始,他就給自己即將出世的孩子取好了這個小名。這個名字跟他哥哥的名字相似。立冬、冬至,都是與冬天有緣分的孩子。
“冬至……冬至……”
“爸爸,”凌冬至握住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