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卻放不輕思想。思想打了個死結,特別沉。
特別是看到齊雲一雙清澈眼睛,那就更沉了。
齊雲並不知齊幀是負重跑,他只看到齊幀眉眼與神情一併模糊,像從夜色中剝離出來的一團霧。
“雲兒,怎麼醒了?”齊幀問。
“哥,你去了哪兒?”齊雲同時問。
“睡不著,去散步。”齊幀答。
“你散步,我睡不著。”齊雲也答。
當問題遭遇問題,當答案碰撞答案,兄弟二人會心一笑。
一笑之下,齊雲忐忑不已,不知齊幀所謂“散步”散的有多單純。一邊忐忑,又一邊愧疚。因忐忑而愧疚,因不夠信任而愧疚。
一笑之下,齊幀憂愁不已,不知這單純笑容還能維持多久。
鬼胎各懷,笑容一閃即逝。
齊幀側身躺到床上,齊雲往裡移了移,給他騰出地方。床並不大,從前齊雲年幼還不覺,如今躺在一起已稍嫌擠。
齊幀慣性一般伸開胳膊,摟住齊雲,減小二人間的縫隙,從而提高空間利用率。於是,胳膊和胳膊碰在一起,長腿和長腿碰在一起,腳尖和腳尖碰在一起。鼻尖和鼻尖,若即若離,碰在一起。
房間裡沒有聲音,只有月光流動,齊雲忽然不好意思呼吸。
四目相觸,齊雲的眼睛忽然茫然,忽然錯愕,忽然不敢眨動。
齊幀心裡一個激靈。他猛然反應過來:往常只有齊雲入睡,他才會如此舉動——如此,將齊雲如私有物一般抱在懷裡。
“雲兒……”齊幀尷尬地出聲。
尷尬使他的大腦非常態運轉,該說的不該說的話自行從思維大樹上脫落:“雲兒,我是不是做不得人?”
這是個重量級問題——對齊幀來說——重的他簡直扛不起。
但是到了齊雲這裡,問題根本不是問題:“你本來是人,你從來是人,你當然是人,除非你不想做人。”
短句整齊羅列,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齊幀微皺眉頭,不知該不該被說服。
是的,我本來是人,就像天本來是天,地本來是地,水本來是水……水就算有天變成了雨變成了冰,從本質上、從內心裡,它也還是水。
可是,雨和冰總還能重新成為水,只要一個降落或一次融化。殭屍,卻輕易變不回人。不輕易,也變不回去。
齊幀又回到了死衚衕。
站在死衚衕中亟待拯救的他閉上眼睛,聞到一陣血香。
閉著眼睛的齊幀知道血香來自何處——齊雲額頭的傷口就像牢籠上裂開的一道縫。
自己身在牢裡還是牢外,齊幀傻傻分不清楚。
齊幀也不欲分清楚。
過多的思考使他頭暈眼花,飢餓感已劈頭蓋臉而來。
齊幀放棄抵抗,繳械投降。
齊雲感覺額上一涼。
“哥——”齊雲手按在齊幀胸膛上,將他向外推。卻推不動。
卻讓齊幀摟住齊雲的那隻胳膊收的更緊。
卻使齊幀的動作更加急迫。
額上涼絲絲的,但並不痛。
齊雲一咬牙,同樣放棄了抵抗。月光盈盈流動,看不懂齊雲的心思。看不出這種放棄出於無奈還是自願,出於脅迫還是信任。
感到懷裡小弓一樣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齊幀緊繃的慾望也稍稍放鬆。
齊幀的雙唇感到一絲溼潤的溫暖,溫暖順流而下,淌遍全身。齊幀的身體溫暖著,快樂著。齊幀放棄了掙扎,把自己全交給身體。
身體說向左,齊幀就不向右。
身體又把自己全交給嘴唇。嘴唇說向左,身體絕不向右。
嘴唇欣然領命,順流而下。
順著額頭,流過眉梢,流過眼角,流過臉頰,最終下到另一雙唇。
在這裡,它停了。
它觸礁,它拋錨,它流連忘返。
致命的軟糯……致命的濡溼……齊幀感到致命的心慌。心慌的不得不醒來。
身體太淘氣了。嘴唇太淘氣了。
齊幀太不知所措了。
齊幀睜開眼,訕訕出聲:“雲兒……”
出聲一霎,他就忘了後面的話。因為齊雲迷離的眼睛眨了一眨。
齊雲的睫毛刷子一樣,扇子一樣,薰風一樣,細雨一樣,掃下來,落下來,在齊幀眼中無端放大,大成一團、一片、一爿天地,一方宇宙,將齊幀籠罩起來,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