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物減緩惡化速度,卻不能阻止他失去記憶,或許是因為有經驗所以至少能冷靜,療養院裡的人也說他很好相處,但比荷知道,這些都是暫時的。
記憶雖然破碎,但現在的他還存在,等現在的自我開始被遺忘,做什麼事都有可能。
漸漸的,當他覺得清醒的時候會從別人的眼神中看出一絲蛛絲馬跡,可是他不記得也不會有人告訴他。狀況好的時候,變成人的西里爾可以帶他處去走走、散散心,或者,其他狀況,則是當他努力回想的時後一顆貓頭擠在他眼前、蹭著他,甜甜軟軟地喊著比荷,三八兮兮地自我介紹說『我是你給我取過名字的西里爾』。
比荷在他還能笑的時候哈哈大笑,看西里爾趁著四下無人化為赤裸的人形給他溫暖的擁抱,比荷認真的抱住對方,即使他會忘記,即使他不知道一個擁抱能溫暖多久,但他看著那雙金眼衷心希望對方不要寂寞。
偶爾西里爾會在夜晚潛入,一閃身偷偷帶他到劍塔市的另一面,享受久違的親膩與性愛,當第二天或者第四天他對西里爾說想要的時候,才苦笑著發現他又忘記了。
當比荷發現他似乎無法準確記憶西里爾、或者說他不確定這個人或貓的存在的時候,他努力了好幾天,拼湊心中與記憶的話語,問出他覺得他一直以來都想問的話。
「你幸福嗎?」
「我很幸福,」西里爾輕輕吻著比荷有些乾燥的唇。「不是因為以前無知無從比較,而是我真的很幸福。」
「這樣真的可以嗎?你滿足了嗎?我給你的真的夠了?」
「比荷,貪心沒有界限。但是呢,比荷,」西里爾湊在比荷耳邊,低潤的聲音彷佛含著耳朵呢喃而出。「想休息的時候,隨時可以休息喔。」
「西里爾……」
西里爾分開一些,金色的雙眸和微笑如月光般皎潔。
「累的話忘記一切也無所謂,因為你擁有我的記憶,你的身體會記得我的擁抱……這樣就夠了。」
比荷靜靜的望著西里爾,因為知道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把這張臉刻入腦海,於是開始渴望靈魂能夠記得——如果能不忘記、如果能記得更久一點……
「比荷,比荷……」西里爾抱住比荷安撫。「冷靜,冷靜,遺忘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們看過那麼多地方,還有什麼不能被遺忘的呢?」
「我只是……」
「嗯?」
「沒什麼。」比荷笑了笑,額頭抵上西里爾的額。「要快樂喔,西里爾。」
沙漏輕輕地落下最後一粒沙。
沒有人聽見,沒有人看到。
對西里爾而言,比荷留給他最後的話語,在那一夜後成為餘韻,僅存記憶。他終於見識到比荷瘋狂、錯亂的模樣,見識到他時而五歲、時而十七的狀態,只要院方允許,他幾乎天天都堂而皇之以親戚的身份前來探訪,即使他知道比荷已經不記得他,西里爾也對他不知道的比荷好奇。
那是殘忍嗎?有幾次當他和鋼筆聊天的時候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而鋼筆聽見只是嘆口氣,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他可以認真的跟五歲的比荷說話,也可以跟九歲的聊得很開心,如果突然換成十五歲,有時候受驚嚇的比荷的確不太客氣,但他沒有按鈴、沒有呼叫,他只是緊緊抱住對方、臉貼著臉、輕喚著名字,直到比荷冷靜下來,再照習慣給對方一個吻。
十五歲的比荷會彆扭的盯著他然後渾身不對勁的臉紅;九歲的比荷會因為一個親吻驚訝地眨眼睛、指著他不知道要控訴什麼;如果是五歲的比荷,會發出很美的輕笑聲,似乎有點怕癢,而且也不介意再來一個吻。
他看著比荷的時間在他眼前頻繁變換,直到逐漸像發條鬆弛的鐘越走越慢,化為虛弱的氣息,西里爾開始總是變成貓待在比荷腿上,偶爾用誇張的聲音說『哈羅~我是赤郡貓!』看看能否換到一個散發光彩的笑容,但鐘擺只是越來越慢,就像比荷停留在西里爾背上的輕撫。
手停下了。
西里爾抬頭,重新化為人形,在比荷唇上停了好久好久。
那年,比荷五十一歲。
■ □ ■ □ ■ □ ■
劍塔市的動物們收到了寫在銀杏葉上的金黃色訃文。
老祖宗獨特的情人也擁有獨特的葬禮,第一場是人類的,人數少少,西里爾知道比荷的個性,沒有告訴太多人——希倫夫婦、咖啡館二人組、莉可和斯林、海格和他自己。
西里爾笑著接受茜雅啜泣的擁抱,笑著回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