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過去,那畫卷上新墨點點,痕跡未乾,似乎是新作而成。
“你的傷勢全好了?”花示君問。
花示君得知陸小念被人救走,是在擒獲畢染回宮後,九蓮禪與他主動談及。九蓮禪告知他的目的之一,也是希望他看在畢染並未真正造成陸小念身亡的情況下,對那個異族人手下留情,不要追逼過狠。
誰知道花示君雖然大是欣慰,手底下卻仍然可著勁兒的折磨畢染。彷彿陸小念死了,他是這樣對待他;陸小念沒死,也不會減輕他身上分毫罪孽。
陸小念道:“多謝花妖王關心,在下已然無礙。”
說完就躊躇了。
花示君道:“得知你中箭身亡的訊息,孤很震驚,並且由此發下毒誓,決計不能讓罪魁禍首過上逍遙舒坦的日子。因為你本是由於小漪而深入花妖國,你被牽扯,重傷瀕死所遭受的一切痛苦,花妖國責無旁貸會替你追討。你無須再為此操心。”
這話說得非常有水平──你受傷或者死亡,是我花妖國的過錯,我們會為你追緝元兇;又因為這是花妖國內務,元兇被擒後,如何處置便是我們的事,你即便身為受害者,也沒有過多幹涉置喙的餘地。
花妖王是鐵定了心思,要按照他原本設想的來對待那個俘虜。
陸小念給他一席開門見山又綿裡藏針的話堵得半天找不到開口機會,訕訕的努力在腦海裡尋找別的插話機會。花示君說完話後又把目光放回桌案那幅新作的水墨山水圖上,修者又跟著看了看那幅墨跡猶新的畫作,發現那幅畫看起來構圖非常穩健,但筆法卻非常輕 飄,好像畫者力道不足,或者每每落筆的角度不對,一筆下去總是拖泥帶水,畫得相當吃力。
陸小念皺起眉,這孱弱筆法,顯然不會是出自內力充沛、妖氣十足的花示君手中。
他不由自主把目光調往不遠處,為屏風遮擋著的寢床上看去──雖然修佛者的直覺提醒他不要看不該看的東西,但襲上心頭的不快感簡直擋都擋不住──長長的白色簾幔遮住了寢床上大半春光,屏風也協助著遮擋了更多細節,但仍然可以憑藉出色眼力,看見床上 趴伏著的人露出屏風外的一雙赤足,原本光潔白皙的足踝一片血紅,足底血肉模糊,像是被無數瓷片劃出了數十道或淺或深的傷痕。
陸小念心頭猛然一顫,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復仇,而是偏執的凌虐了。
花示君好似根本沒有在意到陸小念驟然深沈下來的眼神,只淡淡道:“你今日來,是為了同孤商量如何營救小漪的事罷?孤正在想辦法套取有關情報。”
“便是用凌虐俘虜的方式來套取情報嗎?若是要問詢線索,難道不能用稍許寬容點的方式──”
“修佛之人,慈悲之心,孤知曉;但你弄錯一點,孤非是在‘問詢’線索,而是‘逼供’。”花示君冷冷道,“陸小念,你告訴孤,是婦人之仁重要,還是現在懷著你的孩子、仍然在對方手中吃苦受罪的小漪重要?”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早產之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早產之兆
緊緊關閉著的密室中,終於是有了一線微光,劣質的香油氣味飄散在空氣沈悶停滯的房間裡。
花莫漪挺著高聳腹部,仰躺在唯一的一張大床上,被那從未經受過的難聞的香燭氣味,嗆得雙眸溼潤,忍不住就想要翻身乾嘔。可是他連咳嗽都不敢用力,只輕輕的嗆咳著,努力把緊繃的身子放鬆到最大限度。
羽巰俯身看著一臉薄汗的二皇子,面上表情仍然是看不出來喜怒,只是不時伸手觸控薄被下隆起之處。花莫漪想問他孩子怎樣,但又唯恐聽到不想聽到的訊息,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吞回去,只死死攥著床被,隱忍腹內那一陣陣叫人心驚的踢踏。
痛……真的好痛。自那日下身微微濡溼之後,孩子的鬧騰就再也沒有止歇過。
花莫漪咬著下唇,一陣強烈的鬧騰湧來,直把他逼得險險抬起身子,發出呻吟。
羽巰及時按住了他要抬起的身子,二話不說,便往他唇間渡入藥丸。
“呃──”花莫漪喘息著,沒有清水作輔,他仍然勉強把那苦澀得叫人反胃的藥丸嚼碎,再一點點抿入肚內。
安胎藥服用的間隔越來越短,劑量也越來越大了。花莫漪算不清今日他被扶起來灌了多少碗藥汁,好像上一碗剛剛落肚,新的一碗冒著熱氣又遞到了唇邊。他幾乎沒有進食,體內全是羽巰給他灌下的這些湯藥。那些劑量猛烈的藥物護住的卻並不是母體,而是那喧 囂掙扎著想要過早臨世的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