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初是在逗留紐約剛好過了一半時發生的,也就是說是在一九九七年十一月十七日星期一那天,從地鐵車站所買的《華爾街日報》上得知北海道拓殖銀行經營破產的難以置信的訊息後。這要在一年前,芹澤恐怕要落到用那雙腳翻著筋斗回東京的地步吧。
芹澤工作的法斯特美洲銀行對客戶信用度的審查特別嚴格,由此很早就中止了與拓殖銀行的銀行往來,因而逃過了一劫。不過僅僅在十個月之前,芹澤本人負責的銀行間貸款餘額還有最後一筆尚未到期。要是那筆交易拖到今天的話,想起來都會打冷戰。
雖說只是一家立足於加利福尼亞作為大本營,在日本亦可稱作地方銀行的商業銀行,但覺得法斯特美洲銀行以其經營判斷的得當已重獲人氣。
這次出差的目的,就是出席在紐約分行召開的會議。與其說這是會議,倒不如說是將各國分行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召集在一起進行的培訓活動還更貼切些。雖然僅逗留十天時間,但芹澤對法斯特美洲銀行決心更上一層樓的全新發展方向有了切膚的真實感受。
不,應該說是被如此徹底地灌輸到思想意識中了吧。作為培訓的內容,直接由負責實際業務的執行董事介紹了跟芝加哥的大公司連鎖超市的合作情況,不僅在根據地加利福尼亞,而且連芝加哥都在短時間內開辦了五十家被稱作商場銀行的小型營業部。一聽到這些介紹就尤其感受到扣人心絃的力量。
簡直是在洗腦。芹澤聽著課,好幾次閃過這種念頭。
擔任培訓班講師的執行董事充滿了自信,那自信形成了一種壓迫感逼迫著人。不過,產生這種感覺的人大概只有自己吧,芹澤想。要是能跟那些為了參加培訓而來自世界各地分行的其他同事們一樣,聚精會神地聽課,夢想著步步高昇飛黃騰達就好了。能做到那樣的話,起碼就不會覺得這麼疲憊了。
不過,再過三天這趟出差就將結束,終於可以回東京了。芹澤儘量地朝著窗外伸懶腰。
剛才的噩夢,呼救的聲音,都已經完全從頭腦中消失了。寒氣迅速地驅除了睡意。芹澤扭著腰伸展上身,一左一右輕輕伸展著,在東京時,這種清福就絕對享受不了。
他打起精神,再次大幅度扭身看後面時,發現房門跟前的地板上有個白色的東西,像是從門縫裡塞進來的信封。是昨天晚上睡著後送來的信吧。他立刻走到門前撿起信封。
看床邊的數字鐘,顯示此刻是五點二十七分。
拆開信封,裡面是寄給芹澤的傳真。傳真件上註明了芹澤的名字和房號,寄件人欄裡則用頗有特點的手寫英文寫著明石哲彥。
昨日剛跟明石偶然見過面。那是相隔二十年的重逢。與明石的邂逅也是此次一連串的意外事件之一。
那明石現在要說些什麼呢?他思忖道。接收傳真的時間是今天凌晨二時十八分。芹澤慢吞吞地開啟了規規矩矩折成三折的傳真紙。
乍一看似乎是空白紙,但仔細一看就發現,角落裡只並列著三個手書的字母“”。
僅此而已,此外一個字都沒寫。
他以為搞錯了。可是明石的字跡又很眼熟。令人懷念的字,細小的神經質的字型。如果單看字,明石跟從前沒有任何變化。
那樣的話,是寫錯了嗎?還是弄錯寄來的?要不是那樣,又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呢?芹澤摸不著頭腦了。
唉呀明石,打的是什麼主意?
芹澤不知盯著傳真看了多少遍,用眼睛描著“”那三個字。
跟明石哲彥初中高中都是同學。然而高中畢業以來,在二十餘年的漫長歲月裡一次面都不曾見過。也不可能見面,因為芹澤堅持避免發生這種事。不過,明石也不可能瞭解事情的真相。
像昨天傍晚那樣的不期而遇,而且還是在這種異國街道上的邂逅,那誰又預料得到呢?
芹澤再次看了看傳真上的字母“”。
明石究竟在搞什麼名堂。芹澤急忙回到床邊,從扔在相鄰床上的公文皮包裡取出黑皮名片夾。昨天見面的時候,明石在印有康和銀行紐約分行字樣的自己的名片背面,寫下了長期滯留所住的中間地帶飯店的電話號碼來著。說是送家屬回日本,變成單身赴任後的臨時住所。
芹澤稍微躊躇一下後,將手伸向了側桌上的話筒。
忽然瞥了一眼數字顯示鐘,才五點四十二分。芹澤改了主意,就那麼擱下了話筒。這樣的時間,何必為這種事特地將明石叫醒呢。大概只是出了什麼差錯寄來的,不必放在心上。芹澤將傳真連同信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