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2 / 4)

小說: 作者:尋找山吹

地方,我就已經看見了樹下有菸頭閃爍。瀋陽立刻停下了腳步,我也停下腳步,剛想和她商量一下,結果嘴巴還沒張大,就看見她拔腳往山下跑,她跑得如此之快,一眨眼就消失在樹影中。我站在原地,張口結舌,想叫,又叫不出口,想跑,但即使我是獵狗也趕不上她的速度。

他大爺的。是我遞的條子。是我約的人。也是我,站在這裡,手足無措。

於是,我只能站在原地,恨恨地想,老師,這個故事的中心思想是,陷害你的,都是你身邊最親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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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來得及找瀋陽談心,也沒來得及找漂亮女生刺探隱私,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樓下傳達室的老大媽噔噔的腳步聲吵醒了。她急匆匆地撲到我們宿舍門口,用破鑼般的嗓音叫我的名字,“下樓接電話!”

外公突然去世了。

外公是最幸福的人,就這麼一覺睡下去,就不醒來了。爸爸平靜地在電話裡告訴我。

我立刻請假,從學校飛奔回家。一路上慌亂,不是忘記付車錢,就是走錯了方向。我的手心發冷,渾身冒汗。但這種緊張,卻和悲傷無關。我奇怪地邊走邊想。為什麼我感覺不到悲傷,是還沒有真正接受這個訊息,還是因為還沒有親眼看見過死亡,對死亡有種好奇的窺視欲。總之,我的緊張遠遠大於悲傷。甚至,在緊張之中,我還隱隱地感覺到自己有種興奮。要去經歷某種尚未體驗過的生活,看見不曾見過的場景似的興奮。

但是,顯然,大部分人和我的狀態極其不同。一推開門,突然發現熟悉的家裡變得陌生。在這一瞬間,我才意識到,生活稍許有了些變動。客廳原本掛著的畫呀照片呀全摘了下來,換了一幅外公巨大的黑白頭像,他微笑的腦袋邊垂著粗大的黑紗。

也許這樣還是不夠。我還是不太明白。怎麼可能用黑紗,就能證明一個人已經離去,就把一個人牽出了可以感覺到的世界。怎麼能讓我相信,再深重呼吸,也嗅不出這個人的生氣?亂成了一團糟。媽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好不容易醒來就是哭,沒完沒了地哭。我陪坐在一邊,忍不住也跟著哭。但哭的時候,我自己卻羞愧地邊哭邊想:死真的這樣硬生生地存在嗎?外公真的死了嗎?死真的令人難過嗎?真的死了就比活著差嗎?懷疑讓我無法像媽媽這樣深切悲傷,我的眼淚似乎更加像一種情景導致的衝動,而與悲傷無關。

可是,越是這樣想,我越發覺得自己真不是人,竟然感覺不到真實的悲傷。死者是我的外公,曾經教我讀書寫字,從沒有惡言惡語、一貫對我寵愛有加的外公。小時候下雨下雪,也唯有外公一人苦苦拿把傘在校門外等我。他的死,我卻感覺不到悲傷,進入不了真實的死亡感受之中。眼淚還在嘩嘩地往下掉,卻奇怪地覺得,這一切,和我無關。

想著哭著,終於把自己哭到疲憊不堪,眼皮腫脹,再看看媽媽,她衰弱的面龐已經被淚水洇成一團扭曲的皺紋紙,瘦小的身體縮在被子裡,可憐巴巴地顫抖。透過眼淚,看著她漸漸模糊的臉,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輕柔下來,輕柔得嘆口氣就能吹飛。我想起我從沒有這樣接近過媽媽,她的脆弱讓我更清晰地接近了她的內心。而小時候,她的強大卻使我遠離她。

我從來沒有了解過我的媽媽。除了這一刻。我站起來,伸手不斷地抹眼淚,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我想主動幫媽媽倒杯水,這些年來,我甚至連這樣的小事都沒有為她做過。

剛把水放在媽媽床頭,響起了敲門聲,爸爸開啟門,閃進來幾個陌生人。聽著稱呼,我才知道是幾個我從沒見過,不知道哪兒鑽出來的舅舅、姨媽,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揹著大大的行李飛衝進門,迅速落地,彷彿落地時砸傷了骨頭,他們疼痛得發出慘絕人寰的嚎叫聲。這群黑衣黑褲臉色黑沉的人們,就這麼駐紮在我家了,他們吃飽了就哭,哭完了再吃,吃完了再哭,窩在房間裡,好像只有吸收和排洩兩個任務。

而爸爸,則不溫不火,坐在客廳裡,接待客人的弔唁,冷靜地和辦喪事的各種人打交道。我聽到他在電話裡向賣墓地的人問價錢,問花圈的擺放,說火葬的時間,說財產的分割,說用錢來表現孝道,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客廳像是與房間隔絕的兩個世界。房間是受傷動物的療養院,迴響著嚎叫和哭泣。客廳是經濟社會的展示廳,充滿了交際和金錢的氣味。有時,我在房間呆久了,就會覺得爸爸其實比那群人更枯燥,更寂寞,就跑出去和爸爸坐在一起。我們大眼瞪小眼地望著,沒什麼表情,也沒有話說。我是一直髮呆,有人來了,看著爸爸迎上前去,接過東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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