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時間,一棵一棵種上去的。”
“什麼?”
“此一處山坡共計兩萬三千棵松樹。家父要我們牢記,天灝二年,因君主無能,補給不足,北軍兩萬士卒全軍覆沒於南昭涵陽關之戰。”
他的聲音很平靜,那蒼翠清新的松樹,卻赫然帶起了血腥之氣。
尖銳的松針化作了戰火的鋒芒,顯出了死亡的猙獰面目。
“還有這一處高坡,共計七萬六千四百棵松樹。用來紀念天元元年,黃水氾濫之時,救災不及時,傷損的災民數目達七萬餘人。”
十七心中又是一抽。
又一座朗朗青山化作了森森白骨,冷涼的氣息從脊背延伸到頭頂,連指尖都開始冰冷。誰能想到,如此綠意撲面的景緻背後,竟然有如此驚濤駭浪般的怨恨。
他對著又一座山坡指將下去,樹枝飄搖,針葉冷冷……十七按住他的手:“也是戰火災難中喪生之人?”
山風席捲,茫茫松林彷彿無邊無際。
夏泠慢慢放下手,緩緩點頭:“十七,你聽得見麼,這裡有多少亡魂在哭?”
十七與他並肩而坐,靜聽群山呼合。
滿山遍野的松樹彷彿被喚回了當年的哀傷,風從松間過,泉在松下泣,哀哀的淒涼聲,有萬古的哭嚎。
“他們,連英魂都談不上。有的死於補給不足,有的死於指揮無能,有的甚至死於修建宮城。崇文棄武,愛好風雅,我們的皇上在位四十餘年,葬送了多少性命?南昭與北祁的狂傲與不遜,就是被這樣的皇上一步步給寵慣出來的。”
滿山的松樹彷彿應合他的話語,化作連綿濤浪,層疊而來!
“家父當年是輔弼大臣之首,亦曾身為帝王師。他常說,人間的君主,雄才韜略的百年難遇;坐在龍椅上的,多數僅是普通人。
如今南煦外表鮮花著錦,實則內府空虛,若不經有力之手來主持國政,國力必將衰退到無可挽回,乃至亡朝滅國。
李績為先王獨子,家父明知他無能,也無可選擇。”
“如今,皇上有出色的皇子,家父卻年事已高。他期望於我,在不將舉國之民捲入戰爭的前提下,提前結束皇上的執政之路。立一位合宜當下的新君,為南煦重謀一個天下。”
“你們要立何人為新君?”
“衡王李墒。”
原來如此……難怪如此……
李墒奪權篡位,朝中難免有所震動,四周強國不免會趁虛而入。
漠北、北祁、南昭,都必須有人將他們鎮壓住。
羯庫,就是他安定漠北的棋子。
相形之下,蒼木和十七的小小的戀情,當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十七默默點頭:“夏公子,你多保重吧,願你成功。”低頭欲走,“我去叫千尋來。”
“十七!”
“嗯?”
“再等一會兒。”
情斷緣盡,還有什麼好等的?慧劍斬情絲,趙十七向來拿手。
她曾經以為她握住了溫暖,透手而過的卻是刺碎手掌的荊棘。
如今這株荊棘在面前,她居然還是有些貪戀當初的溫暖。現在,他還要如抽絲剝繭一般,要扯出她心底隱藏的不捨與眷戀嗎?
她不會讓他如意的!
手腕一麻,被他扣住:“十七,只等這一會兒也不成麼?”
十七脾氣上來了:“不成便是不成了,何必勉強?你鬆手!”
忽然,耳邊聽得豆豆呀呀叫將起來。
她回頭一看,驀然呆了。
第二十章 白霧
一根黑色羽毛在夏泠手指間微微顫動。
十七牙齒一咬,為了留她一會兒,連羽毛都掏出來了。伸手去奪:“你怎麼拿我東西?”
“是你自己亂丟亂甩。”
“沒有!”十七將十一哥的東西都藏在漠北的一個隱秘之處,這枚黑羽帶在身邊時常把玩……當然,最近一忙,又忘了飛哪裡去了。十七伸手去奪:“你私自拿人物品,實在很無恥!”
“十七你如今說話怎的如此不實誠?”夏泠皺了眉避開,“我分明看到是豆豆拿著在手裡玩,我生怕他弄丟了才將它收過來的。”他看十七來搶,便將羽毛藏在背後。
十七死鴨子嘴硬:“我託豆豆幫我收著的。”圈起手去他背後搶羽毛,“夏公子,你這等行徑似黃口小兒做出來的,怎能拿著別人的東西不還呢?”
夏泠左右避讓了一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