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測來人的身份,一邊走上去將字遞給那人。
那人伸手接下。千羽看到:他的手結實修長,略有薄繭,是出身矜貴,只練弓馬之人方能有的雙手。此人姿態十分淡然,更無一字相吐。他收起字,策馬便向著來路而走。
煙塵滾滾來,又煙塵滾滾去。
此人來過,又彷彿從沒來過……
夏泠吩咐一聲:“無事了,隨我回盛雲城。”
姜逖一聲令下,驚雲騎整齊上馬,旌旗飄飄,戰隊赫赫。夏泠靠回馬車的軟臥中,疲憊地閉上眼睛:“千尋,到了盛雲城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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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盛雲城的將軍府書房內,燈火通明。
屋子中西邊有放著青瓷珍玩的博古架,東面掛著以出谷山人筆風繪就的《大滌草堂圖》,中間一張苦梨木瘤花大案桌,上面均窯筆海、珊瑚筆架、湖州羊毫、徽州松墨一應俱全。
夏泠坐在一盞紅紗罩子的紗籠燈前,扶著頭看書。
千羽千尋送上一盞青瓷鬥彩碗裝的太平銀針,見他沒什麼吩咐,兩人便默默退了出去。千尋說:“這事情得去問問師孃。”又責怪千羽,“你乃師父的關門弟子,怎麼如此重要的藥材也不知道?”千羽一向自居仙風道骨:“我如何能夠知道,跟著公子有五年了,師父這五年鼓搗出來的新藥我如何得知?”……
兩人互相埋怨著慢慢走遠了。
夏泠喝一口茶,合攏書本,抬頭看到那張《大滌草堂圖》,題字中有“樗散數株”四字尤其觸目。
這張畫是他在嵐京清蓼畫院的義弟紀子瞻所作,他們都暱稱他紀子。
紀子自小體弱多病,弄得多愁善感,小小年紀便常以“枯朽”自喻,常被朋友們嗤笑。夏泠望著畫卷,只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有“樗散數株”的境地,不由兀兀出神。
他開啟一個抽屜,兩節斷落的玉簪出現在深處,簪身斷頭處曾經染過他的掌中血,此時血痕難消,瑩白的玉質上有暗紅的橫紋。
夏泠在一張淺黃色厚箋紙上,寫下一道軍諭,仔細通讀了兩遍,才將自己的帥印壓放在信紙上。然後,一個人,慢慢走到府門,向著深深天連山,茫茫西域土而去。
荒野春風從他的衣袍邊掠過,掀起他的衣衫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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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星動,北極天狼。
萬草伏低的大草原上,一隊人馬正在悄悄靠攏南煦朝的矻赤堡。為首的男子黑髮濃目,鬚髮虯張,正是羌零王恩波。
豈蘭崖戰敗,漠山屯會談又得不到北祁的支援,導致草場損失。恩波知道,明刀明槍他不是那些肚腸子彎彎繞繞的南蠻子的對手,唯有鐵騎突襲才是他們遊牧民族的武器。
“王爺,前邊有人。”有斥侯踏著茂草回來稟報。
恩波道:“看看什麼人?”
“好似是南煦朝的夏泠。”
“什麼?再探!”恩波眼眸中閃動著狐疑。
第二十章 施救
三日之後的豈蘭崖下,又是一片沸騰。
無數羌零人擁簇在此處,為首的正是恩波。恩波手持一把弓箭:“南煦都是一些烏龜嗎?連個人都不來?”
他的手下都在呼喊:“殺了他!殺了他!”
恩波等得不耐煩,怒道:“既然都是些縮頭烏龜,我便將他們的主將殺個滿身窟窿。”
恩波一把挺直弓箭,指向一面山崖:“夏泠,你準備受死吧!”
山崖上的夏泠,三日前被恩波所擒,已受過了一番拷打。此時,他的身上手上都被恩波栓了拇指粗細的鏈條。
山崖下的這支羌零部隊,在一個月的豈蘭崖之戰受到了重創,對夏泠恨之入骨。知道大王要開始射殺南煦守將了,都興奮得吼將起來。
夏泠默然而坐,彷彿對他的話語和山下的沸然都渾然未覺。
恩波見恐嚇無效,手中的箭一抬,只聽得“嗖”的一聲弦響。羌零箭將夏泠的右手手腕已然穿透。
夏泠卻彷彿刺穿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臂,只是一節朽材。他左手撐住,將自己那被箭風堪堪欲帶倒的身體,重新擺直,安然等受第二箭。
山崖下寂靜了一下。
恩波將他帶到此處以箭射之,一來為欣賞他的哭求告饒,以便發洩自己戰敗豈蘭崖的胸中惡氣;二來為引動南煦兵馬。可惜,恩波等到現在也沒等到什麼動靜,南煦方面既然沒有什麼動作,夏泠也不能給他任何快感,恩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