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以前”三個字,不由自主先打個哆嗦,但聽到後面半句……每半個月出屋是什麼意思?想想剛才靈素的話,說我應該昨天就帶朱離出門又是什麼意思?
“因為……總要讓人知道……我還活著……”朱離似乎扯了扯唇角,垂下了頭。
我忽然真有種想逃跑的衝動。
我算明白了,為什麼之前他夫人只在他腿上虐待他,為什麼還肯給他飯吃、讓他苟延殘喘地存在於斗室之中,為什麼還會晚上專門到這個屋子裡來睡覺……因為只怕他的生死有太多人關注,所以他必須活著,所以他只要“活著”就行!
可是如果這種狀態也算是“活著”的話!
我不敢看他的眼,只怕那清澈如水中會映出我的的醜陋。明知道那些不是我做的,可是我內心的愧疚與不安卻像毒蛇一樣越纏越緊,不斷噬咬我的心。
“你……還想找回……記憶麼……”他的氣息重了些。
我不得不抬頭,對上他的眼。有些事情無從迴避——只要我還在這個身體裡一天,她做過的事就是我做過的事,這些無論我做什麼都抹煞不掉。
“只要你還記得,我就也得記得。”我直視於他,第一次,如此坦然。
朱離似乎一震,目光中的光芒似乎又熾了幾分。我搖搖頭,這會兒反而不像小冉了,他比小冉——自信和堅定得多。我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向他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小冉,或許我都是第一時間出現在他們最需要幫忙和照顧時候。
可是這一次,就算沒有我,相信朱離也不會死。這點忽然讓我很……放心。
他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
不說也許更好。我不知道以他的心機和銳利,能猜到幾分。
雖然自從我見到他開始,他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精明與智商。加之我也沒在他面前掩飾過自己真正的心性,他就算猜出什麼也不足為怪。又或者,他就算以為我是裝失憶,另有圖謀也無所謂。我只想在這個世上得過且過地活著,活著的每一天都讓自己開心和了無遺憾。
“少爺,輪椅……夫人,少爺的輪椅推來了。”青屏和另外兩個健婦進來。
還真是個很伶俐的丫頭,有著與她年齡不相襯的得體機智。至少還知道在外人面前,是我在當家作主。我輕輕哼了一聲,不由自主地瞧向輪椅。古代的輪椅哎,說實話,我還真的很好奇。
半人多高的紫藤製的椅子,直徑約一米的木製的輪,輪上面包了鐵皮,釘了銅釘,利於延長輪子的使用壽命。椅子後面還有方便推者使用的把手……跟我看電視劇裡《四大名捕》中無情坐的椅子還真有點像,只是明顯比那個精緻些。只可惜,這種木輪的減震不好,估計遇到個溝溝坎坎的,能把人顛個半死。我不由努力回想在現代的輪椅什麼樣,怎麼能夠改進下減震問題。
正在想著,卻見兩個健婦向我恭身行禮之後,一個推了輪椅到床前,另一個人便伸手去抱朱離。
“住手!”我幾乎是想也沒想就開了口。那個要抱人的健婦面色微白,忙退了半步,神色慌張地看了我一眼又趕緊垂下眼。我這才看清她們的模樣,這兩個健婦大約都是三十來歲左右,一看就知道應該是以前幹慣了粗重活的村婦,微黑的面孔可見樸實,我為自己的一聲厲喝心下微有不忍,但我只是怕……那婦人的手太重,而朱離的腿上還有傷。
又咳嗽!我瞪了朱離一眼,卻見他微微搖搖頭。
唉,不是人人都知道我“失憶”,也不想讓人人知道我“失憶”。我嘆息,左右看了兩眼,從椅子上扯了一個團錦的棉墊子放在輪椅之上,才示意那健婦將他抱了上去。
突然想起來早飯還沒吃,我有點鬱悶:“慢著。”我向青屏道,“你去跟那個什麼什麼內侍說,我還沒吃早飯,讓他先等會兒。我和少爺吃完飯再去。”
青屏下意識地看向朱離,我更鬱悶,心道以前似乎主都是你家夫人做吧,合著現在我成了紙老虎,這家輪到朱離當了不成?朱離沒看我,但似乎感受到我忿然的目光,只是微垂了頭。青屏猶豫了下,應了聲“是”,忙帶了兩個健婦出門。
我從床上找了毯子蓋在朱離腿上,將他推到桌前,笑道:“今兒個沒人侍候,麻煩少爺您親自吃飯吧。”
朱離抬頭看著我,眼中似乎又浮上一層氤氳。
我正給他盛粥的手一抖,忙放下碗捂上眼睛:“求你別這麼看我,你要想我死就直接給我一刀,我特受不了你的眼神……”
良久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