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睥睨四顧,好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轉向朱棣,作總結述性發言:“皇上,不管一個政略是多麼的周密、智慧是多麼的高超,總會有些事先意想不到的特殊情況,這時怎麼辦?完善它就是了。可有些人不是這樣,對新的方略,他們只會挑剔、只會審視,只會以剛剛出爐就得盡善盡美,出不得半點岔子來要求它。
太祖雄才大略,對遼東的政策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太祖甫立天下時,尚無力北顧遼東,那時節就遷民關內,屯兵遼東,以定北疆。及至經國二十餘載,國力有所恢復,便開始著手再遷關內之民,以充邊疆,可惜太祖駕崩之後,此略便中斷了。
一些小問題,能解決的以前都解決了,現在剩下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可這些弊端,我們不能迴避,也無法迴避,它再硬,也得把它啃掉,若是沒有大刀闊斧的魄力,只有縫縫補補的機巧,皇上派一個裁縫去,就足以保證遼東暫時無憂了,又何必託負大臣?
然則,這些問題久拖成疾,將來必成我大明腹心之患,到那時候,皇上,您的子孫縱然如您一般天縱神武,也須付出百倍努力,付出更多心血,才有可能解決這個問題了。如今的大明,已非鼎定之初的大明,國力昌盛,武力雄渾,足以支撐遼東變革,何不就在皇上您的手裡,為子孫後代、為我大明,打造一個銅牆鐵壁的一統江山呢?”
朱棣聽到這裡,濃黑如劍的雙眉不由倏然一挑!
此時,朝鮮戶曹判書劉宋耕,懷揣遼金時代流傳下來的《地理志》,尋摸了一肚子叫人蛋痛的歪理,已然風塵僕僕、日夜兼程地趕到了薊州,距北京城只一步之遙了……
第615章 巧辯索土
北京城頭,茗兒俏生生地站在那兒,眺望著遠方。
郎君的身影已經遠去,地平線上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可茗兒依舊佇立在那兒。
站在這兒,哪怕看不到人,只看到他行去的方向,自己的情感也有個寄託,思緒也能綿延得更長、更遠……
這幾日卿卿我我,他在身邊時,只恨他太也黏人,簡直叫人有些吃不消,可是郎君一旦遠去,那顆心兒卻空蕩蕩的好沒著落。
夏潯離開北京,趕回遼東去了。
遼東事態雖然已經得到了控制,可是具體的進展等著人快馬送到北京來,總有幾天的延遲,不親自去善後,夏潯放心不下,皇帝也放心不下。
夏潯的遼東三大策,出人意料地獲得了皇帝的允許,他是帶著新政回來的,此番回去,正好以此為契機,大施拳腳,進行改革。
要說得獲透過是個意外,其實也不然。
首先,夏潯所倡議的一切,其原有政策的弊端,朱棣並不是不知道,朱棣實際上也一直在思考如何施行新政,革除弊端,夏潯的建議,可以說是與他不謀而合的。
再者,這場暴亂所凸顯出來的問題,與夏潯質問滿朝文武的三句話相印證,讓朱棣的改革之心更加熾熱起來。朱棣本就是一個強勢的天子,他不怕出問題,怕的是沒有辦法去解決問題,夏潯所言目前看來與遼東出現的問題並不衝突,而且理由充分,很可能是解決遼東困局的良策。只在遼東一地施行新政,真要出了亂子,也在他的可控範圍之內,他也需要一個試點。
第三就是,雒僉、丘福等人此前對夏潯的明捧暗殺,以及其後在政見上表現出來的異口同聲的反對,提高了朱棣心中的警覺,一旦讓他察覺某些人在結黨,在公報私仇,這些人說的話在他心中的份量自然大打折扣,他會本能地認為你在故意打擊對方,而忽視了你所說的道理是否正確。
因此,當那些人喋喋不休地提出反對,卻又拿不出一份比夏潯內容更詳盡、理由更充足的解決遼東問題的方案時,朱棣力排眾議,站到了夏潯一邊。朱棣雖然不像朱元璋那樣強勢,但是在明朝歷史上,也是僅次於朱元璋的強勢皇帝了。
一個強勢的天子,受到的約束和監督太少,如果施政錯誤,難免釀成大患;可是決策正確的時候,又可以減少很多的扯皮、推諉的過程,確保政策的推行。凡事皆利弊共存,至少這一次,他沒有錯。
“小姐,我們回去吧!”
巧雲見自家小姐還痴痴地站在城頭,不禁扁了扁小嘴兒。
小姐前兩天頭一回向她透露,想要她做老爺的通房丫頭時,巧雲又驚又喜,一顆小心肝兒卟嗵卟嗵的。那是國公爺啊,做他的通房丫頭,也比嫁個管事家人強得太多了。再說老爺對自家女人的呵護體貼,她可是一清二楚,若做了他的女人,還能虧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