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降曜養尊處優,那種金銀堆砌出的富貴傲氣,以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貴氣,就讓夢裡傷了腿,又敏感失親的沈雋意甚是自卑。
特別是連他擅長的讀書,都因為自己的腿傷而無法達成。
但凌降曜在夢裡待他卻極好,費盡心思給他找來最好的大夫給他斷骨重續,可饒是如此,在人才濟濟的京都,他依舊沒在科舉上有任何建樹。
平陽公府比起親情,更看重價值,在准許他向外行走時,對外的說法是沈雋意是凌降曜自小體弱,只能在外清修的同胞弟弟。
哪怕凌降曜總是寬慰他,可出門在外的應酬,沈雋意總是不如常年混跡京都上流圈的凌降曜來得如魚得水。
沈雋意哪怕再外表風流俊美,對於那些紈絝子弟而言,他們更看重的是過往的情分,對於文人騷客而言,更看中的是家世才情。
至於沈雋意,自小出身鄉野,還養在廟宇間,他們天然覺得他身上有著鄉野的土腥味,廟宇間的呆愣檀臭味,當然就不願意跟他親近。
這種孤立是不單單是行動上的,更是一種心理層面上的,久而久之,沈雋意心中就難免鬱悶難解。
偏生平陽公夫人常年府中庶務繁忙,她捨不得從小養到大的養子凌降曜,也同樣覺得虧欠流落在外的親子沈雋意,她想一碗水端平。
可這世上哪裡有全然端平的,好在凌降曜體諒她,嘴甜又親近她,這就愈發顯得沈雋意的木訥和疏離。
故而,時間一長,平陽公夫人自然更親近凌降曜,反而覺得沈雋意沉悶而陰鬱,特別是在後面爆發出沈雋意嫉恨凌降曜,將其推下山崖的事情後。
平陽公夫人就覺得這孩子,儼然是養廢了。
所以,後來她就越發不待見沈雋意了,沈雋意在府中的待遇自是一落千丈,落魄不已。
最後還是鎮國公府的謝老太君看不過眼,將人帶回謝府,當時剛好邊境爆發動亂,沈雋意就主動請纓作為出謀劃策的軍師前往。
此時平陽公夫人倒是捨不得兒子去送死,好說歹說將人帶回去關起來。
那時沈雋意的心理已經從想渴望透過科考,登科取第,得到父母認同,到了想靠從軍擺脫陰影,重新闖出一片天地,建功立業,從而對得起大丈夫好生活一場,更是報謝家老太君的恩情。
沒成想,卻被平陽公夫人派人關押。
而出乎意料的是,凌降曜頂著壓力,偷偷放了他,還給了他盤纏和馬匹,讓其去追上出發的軍隊。
夢裡沈雋意經過兩三年的淬鍊,已成了謝家軍的頭號軍師,更是在謝家人在一次失誤死絕後,成了謝家軍的實際掌權人。
只是,待得平定動亂,回京敘職領賞時,遭到了截殺,他帶領的百餘人都死在了那片開滿鮮花的山坡下。
樹蔭婆娑,鮮花燦漫,一身紅披風的白銀甲冑的少年將軍,最終在距離功成一步之遙時,命喪黃泉。
夢裡,仿似連拂過他臉頰的花都在彎腰垂首替他低泣。
姜映梨醒來後,望著頭頂的紗帳,久久都沒回過神來。
半晌,她才悠悠然嘆了口氣。
這夢來得是有些遲了!
好在,現實裡沈雋意沒有選擇認親回京的那條路。
還有夢裡的凌降曜雖然看著事事友好,但她怎麼就覺得好得有點茶裡茶氣的?
為什麼沈雋意會推凌降曜下山?還有最後誰會去截殺沈雋意?
應該說,截殺沈雋意後,誰的利益會最大……
姜映梨揉了揉額角,忍不住呻吟出聲,“我到底在想什麼?那夢裡的事也做不得真啊!”
她在床上翻滾了一圈,滾到了沈雋意睡的外側。
枕頭上海殘留著松柏混著牡丹的淺淡香氣。
雖然已經很淺很淡了。
一瞬間,她卻彷彿被人攏在懷中。
一抹嬌色從耳根直往脖頸間蔓延,姜映梨若無其事地滾回自己那側,重新收攏思緒。
“……但是為什麼夢裡從沒我的出現?莫非這世上真的存在不同的時間線?那是個原主死了,而我沒有穿越的線?”
她其實一直很好奇,為何她總是會做這種帶著預知的夢。
只是,連穿越和空間這種不尋常的事情都能發生,她也無法深究到底,只能先這樣作罷。
只要沈雋意沒有危險就好。
就是——
她嘆了口氣,喃喃道:“就是不知道沈雋意現在到哪裡了?又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