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寶知道她有些事情不想說,她便也無謂讓她為難。小奸商當前的樣子很可憐,眼睛紅紅,鼻頭紅紅,鼻翼兩側大概是被她擦淚擦得起了皮,淚乾後還有點點鹽漬的白印沾在上面,中午替她整理好的法式小馬尾有點兒散亂,想必那剛被鎮痛針安撫過的胃袋也不好受,“這樣……走吧,我替你洗個澡,乖乖上床睡一覺就好了。”林森柏點點頭,趁咪寶放水的時候將戒指收進保險箱,然後慢蹭蹭把自己扒光,因為實在撐不起陽光燦爛的模樣,她乾脆就這麼苦著一張受了委屈的小臉跨進浴缸,一言不發地悶頭坐在那兒,任咪寶坐在她背後拿著個浴球沾著泡泡水和精華油把她當車子一樣刷。“還想哭的話就哭吧,不想說是什麼事也沒關係。反正再難過的事情也終究會過去。”咪寶怕把洗髮水弄進林森柏眼睛裡,於是拿了花灑讓她自己衝。阿乖很乖,接過花灑衝著自己的腦袋就是一頓狂噴,結果洗髮水還是進了眼,原本哭過之後紅腫發澀的眼瞼被化學品刺激,這下她想不哭都不行了,有咪寶的話墊底,她乾脆一頭撲進咪寶懷裡,哭了個天昏地暗。“我爸罵我……罵、罵得好難聽……嗚……”一把鼻涕一把淚,通通抹到咪寶剛換好的睡袍上,“我從來不知道他是會說、說、說那種話的人……他以前還經常教育我要、唔、要文明有禮貌……可是他自己……嗚……咳咳……嗚嗚……”咪寶大概也猜得到她是因父母的事而哭,但林森柏哭得慘成這樣她還是第一次見。且林森柏這傢伙,以身為中國人而自豪,遣詞造句皆力求精確。以前她形容理性批評某人時,用的是比“批評”更顯口語化的“數落”和“嘰歪”,而不是“罵”,此前,咪寶唯一一次聽見被林森柏認真評論為“罵”的語言——開玩笑時說的那些不算——是在林森柏與她聊端竹的親戚們對待端竹的態度時。可見,林森柏嘴裡的“罵”等價於“辱罵”,是一個程度很深的詞。阿乖這回委屈可是受大了……“阿乖啊,別揉眼睛,一會兒泡泡水又蟄你,”咪寶捏住林森柏藉著擦眼淚偷偷揉眼睛的爪子,放進香噴噴的熱水裡涮一涮,拿出來,放到嘴邊,沒吃,只是親了親,“他們為什麼要罵你呢?你剛出差回來,還給他們帶了禮物。沒理由啊。難道是你吃飯前沒洗手?”林森柏還在嚶嚶嗚嗚地哭著,但她的大腦並沒有因哭泣而休息。只要她想,則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能在一堆選項中找出那個最接近理想狀態的答案。事情是因戒指而起,林家二老的怒氣明顯指向咪寶。林森柏知道咪寶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如果被她知道整件事是因她而起,那她肯定會胡思亂想。明天就是她的生日,兩人也終於走到這一步,既然決定了今後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咪寶,林森柏自然不會蠢得在這節骨眼上將真相和盤托出。放開哭聲,林森柏拖著長長的啊音一把摟住咪寶,哭著將荒唐的謊言說得煞有介事,“他們說我不孝順……嗚……說我去美國都不帶他們……還說生我不如生塊叉燒……嗚嗚嗚……我哪裡知道他們也想去嘛……嗚嗚嗚嗚……早知道他們想去,我帶上他們就好了啊……省得挨他們那麼大一通罵……嗚嗚嗚……咳咳咳……嗚嗚嗚……” 連哭帶咳,小奸商著戲也算演得夠上道的了。咪寶曉得被父母說不孝是一件很難受的事,小奸商耳根子輕,受不得一點點冤枉,現在哭成這樣,也是合理的,想當年自己被徐延卿隨口說過一句不孝,躲在房間裡連哭四五十分鐘都不過癮,差點就要哭得背過氣去。“哦……這樣啊。來,阿乖,洗好了,站起來。”咪寶也不管自己溼不溼了,摟著林森柏站起在水裡,取過花灑去衝她身上的泡泡,“他們更年期嘛,話說得重一點不是本意的,沒事,沒事了哈,洗完澡,睡一覺,明天早我陪你去喝粥好不好?”209——能——汪顧與師燁裳回到家裡時,正趕上汪媽媽有件十萬火急的事需要師燁裳幫忙。怎麼地?汪媽媽的古董錄影機壞了。dvd和錄影機是汪媽媽的命根子,汪顧總笑汪媽媽老套,喜歡把租回來的盜版碟往dvd裡塞,又喜歡用錄影機錄電視節目,錄完再用錄影機回看,殊不知現在已有燒錄機這回事,更不知硬碟機為何物。可汪媽媽就是對錄影機情有獨鍾,硬把汪顧買回來的硬碟機丟在一邊漲利息,每天光是噼裡啪啦地擺弄那臺在七十年代中期堪稱頂級奢侈品的老爺錄影機,一年花在更新錄影帶上的錢足夠換臺馬馬虎虎好的藍光。“媽,別修了,”汪顧脫外套時感覺肋下隱隱作痛,但她自小頑皮,摔一跤,磕一下,哭歸哭,哭完照樣糟蹋自己,如今長大了,便更無小傷小病面前露怯的道理,彪悍的人生無需解釋,她明知肋下有傷,偏偏越疼越開心,幾乎算得上犯賤地用力抻了個懶腰,“你把那臺錄影機捐給國家博物館得了,年前我問那家賣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