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票熱衷於杯葛唐裝的八婆當中,林森柏猶顯突出。早在零三年初,林森柏就曾嚴肅地對著她身上的唐裝明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換掉這身衣服的,總有一天。”她玩笑道:“你結婚那天,你讓我穿什麼我就穿什麼。”師燁裳總認為,林森柏是隻無比堅定的淫蕩les小弱受,結婚?哼,鬼打牆就有她的份,結婚她想都別想,更何況她還不想。可短短四年過去,林森柏竟真的要結婚了。聽她說,送戒指是前奏而已,小派對算昭告天下,接下來……接下來的她說是秘密,但據她說,她一定會與咪寶走全一套流程,還說如果少了其中的任何一項,她和咪寶之間的關係就會像形式婚姻一樣不可靠——小奸商的孩子氣如此可見一斑。明天穿什麼好呢?師燁裳掬一捧水按到自己臉上,腦子裡大風車吱呀吱悠悠地轉。要不然借汪顧的t恤長褲穿穿?剛那件睡衣就挺好,胸前還有隻撅著毛茸茸大屁股讓人恨得牙根兒癢癢的加菲貓,肯定能滿足“新郎官”的惡趣味。說起來……汪顧剛才對著鏡子美啥呢?師燁裳從浴缸裡站起來,擦乾身子,穿上那身北極熊皮一樣的睡衣,卻在專心扣扣子的時候突然想起十幾分鍾前躍然入目的一幕。汪顧的左肋下是不是有一塊青?為了求證這一點,師燁裳加快了扣扣子的速度,頭髮也沒擦乾便扛著大浴巾回到房間,關上房門,走到床邊,劈頭蓋臉地質問早已趴在床上看金融報紙的汪顧:“你今天出什麼事了,老實交代。”汪顧挺高興,也挺心虛,高興是由於師燁裳難得那麼顯山露水地關心她一次,心虛是由於知道師燁裳在問什麼。她斷不好在師燁裳面前撒謊,因為那等於是逼師燁裳去接觸張蘊然,她又不好把事情全須全羽地和盤托出,因為那等於是向師燁裳撒嬌要糖,權衡兩者利弊,她識時務地決定選擇後者,於是她翻過身,躺在報紙堆上,豪邁地將衣襬一撩,露出肚皮左邊那一大塊青腫,“你說這個啊?”師燁裳弓下腰來,盯著汪顧的傷左看右看,看完還不放心地覆手上去摸了摸,“也有人把你堵樓梯口裡暴打?還是故意用資料夾邊角撞你?不過這麼長一塊,看起來像是被踹的。”汪顧看她那麼有經驗的樣子,只好老老實實交代了下午發生的一切,誰知師燁裳聽完,並不可憐她,反倒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地笑了,“喲,小七親自出馬啊?這待遇高。”汪顧氣哄哄拉下衣襬,用力從鼻腔裡擠出個“哼”字,盤腿坐起來,環手胸前,撇嘴揚頭,“冷血動物!”師燁裳也不管她,從另一側爬上床,揭開兩張疊在一起的被子,鑽進被筒,躺枕頭上愜意地用臉磨蹭毛毛的小領子,邊蹭還邊哼哼。其實汪顧嬌是撒了,但並不指望師燁裳真的給糖:她檢視過傷處,瞭解了傷情,覺得沒必要上醫院也沒必要貼膏藥,肋間的傷又不好隨便揉搓,既然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應做,那她就無謂假惺惺地噓寒問暖,因為無用——與冷血無關,她就是這樣的人。她要是對什麼人獻殷勤,便一定對那人有企圖。汪顧一點兒也不想混到那份上,師燁裳願意在她面前保持本真,她反倒高興。畢竟裝模作樣的關懷總像用的濃妝的女人面孔一樣,是不能長久的。“誒,師燁裳。”汪顧趴到師燁裳肩上,掰轉師燁裳背對她的身子。師燁裳睜開霧濛濛的眼,動動耳朵示意她有在聽。於是汪顧繼續道:“你先別培養睡意,咱兩聊聊天嘛。”“聊什麼?”師燁裳滿臉警惕,生怕汪顧又哈她癢。汪顧故意笑出一臉猥瑣,師燁裳果然簌地掖緊了被子,“你別來,我今晚喝了酒,好睡得很。”汪顧趴在師燁裳肩上笑得渾身顫抖,大約過了一分多鐘才喘著大氣停下來,“瞧、瞧、瞧、瞧你怕的那樣兒,我是打算跟你聊明天穿什麼而已,你沒休閒服啊。再說,錢小姐生日,咱們也得送禮物不是?”210——怨——二零零七年三月八日,b城是個大陰天,早上七點天黑得像晚上七點,且還是黑裡帶黃的天幕,有人懷疑要下沙,有人則懷疑要下雪,統計不出整個b城裡到底有多少人對這種天氣嚴重不滿,又有多少人歡呼雀躍地盼著這種天氣的來臨,但有兩個人肯定覺得今天是個無以倫比的好天氣,汪顧和咪寶,至於躺在她們身邊的兩個人喜不喜歡它,另當別論,不過這種天氣擾亂了林森柏的生物鐘,就衝這點,林森柏已可能對它有意見。往常,林森柏的生物鐘總在電子鬧鐘之後鬧響,“一夢五代十國”是咪寶給她的評價,意在形容她的夢又長又大,換言之,便是在說她睡眠時間長,睡眠質量好。但今天,她也不知是前夜哭得太盡力,以致內分泌失調,還是被天氣影響,導致生物電流紊亂,總之她在電子鬧鐘響起之前醒來,且還精神得不得了。好的睡眠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療傷效果,像林森柏這等沒心沒肺的人,什麼大災大難,睡一覺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