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為她笑得出來。294 鱉精從歷史角度上看,汪顧的悲情過不了夜,怎麼都過不了夜,在一隻夜裡大睜著眼睛又燒到四十度的老鹽烤雞身邊半醉半夢地睡了一宿之後,她的悲情就更不知都跑哪兒去了,睜開眼,她唯一的感覺就是:頭疼!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心理上的痛苦能把人活活逼死,生理上的痛苦卻能把個一心尋死的人瞬間逼活。汪顧昨晚咕嘟咕嘟一氣兒灌了三瓶產地不同,風格迥異的紅酒:第一瓶是罕見的單一希拉,第二瓶是常見的單一品麗珠,第三瓶是45梅洛,40黑品諾與15蘇維濃的混合——雖然都是口感濃烈的紅酒,但這個順序恰好顛倒了,理應由清淡到厚重的味覺層次被打亂後,汪顧同學抱著買醉的心態牛飲一小時,最後簡直是把酒當水在喝,啥鬼酒精含量,啥鬼酒犯酒的規則,啥鬼品種相斥的定律人家根本不在乎,於是今天活該她抱著腦袋疼個欲仙欲死,銷魂噬骨,惆悵萬千。總聽說借酒澆愁愁更愁,那都是不喝酒的人說出來的屁話。醉酒第二天誰見過悲得了情的?在這種情況下,誰有種,儘管悲情一個來讓大爺看看。萬一有,那也是喝得不夠多,喝得不夠雜的,前怕狼後怕虎,愁死活該。師燁裳反反覆覆燒了一夜,聽汪顧說了一夜醉話,破曉時分終於熬不過病魔侵蝕淺淺睡去,可不到八點,汪顧翻騰的動靜便將她從連續劇般的噩夢中驚醒,她艱難睜開浮腫的眼皮,對上的也是一雙紅腫的眼睛,四顆桃子不期而遇,彼此的桃尖都很有自知地染了笑意。“頭疼死了,都怪你啊都怪你,燒糊塗了還叫張蘊兮,傷心鳥,傷心鳥,太傷我心鳥。”汪顧雙手捂臉,如嬉如戲地嚷嚷著埋怨。話一出口,她頓覺心裡好受多了,可腦袋裡依舊疼得如火如荼,就像有一隻手在攥著她最敏感的疼痛神經,一下一下溫柔地揉捏。她此刻就想:誰要您那快男的溫柔!您還不如下點兒狠手讓我疼暈過去得了!“你個王八蛋忘不了她就忘不了她啊,忍著幹什麼呢?我捨不得啊——啊——啊——”她扯著嗓子抱著頭繼續翻滾,任性的孩子一樣叨叨那個對她不好的後媽,“我再無私也不能看著你受苦,可我就是怕你走,怕你走,唔……你別走,”她像顆大個兒土豆似地滾著滾著就滾進了師燁裳的懷裡,“我就願意供活佛一樣供著你,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師燁裳張開病弱的雙臂,環住她的肩背,臉上不知是何表情,按理應是愁苦成一張馬臉,然而她天生天養的好樣貌擺在那裡,再愁苦也會被歸入西子捧心憂鬱動人那流,更何況她現在高燒四十一度三,口中水分蒸發殆盡,面板幹得刺疼,肌肉裡有如灌了陳醋,一動一酸,喘氣都費力,於是,情緒這樣東西……還是等好些了再有吧。這不是言情小說,不是。這是人與生活,所以矯情也是需要耗費體力的,不便信手拈來,愛怎樣就怎樣。她和汪顧暫時都沒練成“臨死還要交代半小時遺囑”神功,更沒有“被砍十八刀後與美人抵死纏綿”大法,她們一個發燒,一個宿醉,此時倒是心有靈犀地想到一處去了:閉上眼,先睡覺。就算分手,也得等把病熬好了再說。兩人不約而同地合起眼,一覺中,幽幽地,時間像螞蟻一樣排著長隊爬過牆頭,不見始,不見末。過午,突然一個旱天雷落下,又聞嗒嗒蹄響,某隻膽小的蘇格蘭牧羊犬帶著某隻呆頭呆腦的英國古代牧羊犬逃命似地躥進一樓客廳,哼哼唧唧地扒著主臥房門裝可憐。師燁裳拖著孱弱失力的小身板兒從被窩中勉強爬出,搖搖晃晃走到門邊,手放到門鎖把上,用盡全身氣勁般猛然按去,下一秒,也許是幾秒,躺在床上的汪顧只聽砰砰砰砰四聲連續鈍響,待她坐起,放眼望去,師燁裳已經被兩隻胖狗壓在身下,僅留個了無生機的小臉露在外面,一隻手顫抖地捂著鼻子,鮮血正從指縫中漬漬滲出,就在汪顧看得晃神的有限時間裡,血流一地。師燁裳彷彿受慣了身虛體弱的苦,被門板撞了鼻子,被地板撞了頭,被大狗壓了身對她來說決不是大事,抬起淋漓滴血的手,之-夢-整-理,拍拍大熊的後頸,她啞聲道:“大熊,帶汪汪去床邊睡吧,別躺我身上。”大熊看師燁裳血湧如河滔滔不止,人中唇齒萬里江山一片紅,連臉龐和下巴上都被抹得落花流水一塌糊塗,不遠處的汪顧也幾步跳到它身邊,手忙腳亂地就往它和汪汪屁股上輕拍,一時間就動了惻隱狗心,嗚嗚噥著從師燁裳身上踩下地來,很通人性地坐在一旁,看汪顧一邊捏著師燁裳的鼻樑讓師燁裳順著她的力道慢慢將頭仰起,一邊口不擇言、辭不達意、目不轉睛地盯著師燁裳,不遺餘力地數落道:“哎喲喲,我的苦瓜秧子喲,您這個破身體啊,還敢再差些嗎?沒人在你身邊你可怎麼活啊?等我拿個籠子把你關起來,省得你亂跑,把小命都給丟了。”師燁裳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