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解釋道:&ldo;我也以為是三月,今天子敬派人告知我,是三月抵達那邊,而路上皇上出行安營紮寨走的慢,就得提前一個月動身。&rdo;阿桔已經不自覺地在心裡算起了賬,聲音一下子輕了,&ldo;這麼說,你要五月左右才回來?&rdo;她眼圈紅了,眼裡淚光浮動,趙沉嘆口氣,利落跳下炕,挪了椅子放到阿桔對面。阿桔目光隨著他轉動,看他坐在那兒握住她泡在水裡的腳,柔聲對她道:&ldo;別哭,三個月而已,很快就回來了,那時候天暖和了,我帶你出去賞花。&rdo;大冬天來到京城,附近也沒什麼好玩的。阿桔沒想哭。趙沉去圍場是為了掙前程,是正事,是他的抱負,她自然希望他開開心心後顧無憂地去。只是她忍不住,說不清楚為什麼,這種不捨竟比當初要離家時還要強烈。因為被他拉了下去抵著他額頭,她眼淚直接落到了水裡,砸到了他手背上。先是微微的熱,再是微微的涼,趙沉第一次在她面前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捨不得,因此更懂她的不捨,他是男人心腸比較硬,她那麼柔,水似的姑娘……難以言語,趙沉默默地替她洗腳。她愛乾淨,他只是簡單泡一下就行,她非要細細揉一遍。自己的男人慣會說甜言蜜語,如今沉默下來,阿桔有些不習慣。她用帕子擦了淚,複雜地看他,卻見他低頭專注地幫她洗腳,長眉難以察覺地蹙了起來,低垂的眼簾不時眨一眨,有種愁緒在他身上蔓延開來。他很少露出這種表情的。是因為他也不捨得走,又必須走,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吧?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她怎麼能讓他為這個傷神?阿桔很快便止了淚,按住他手道:&ldo;你先去被窩裡吧,別凍著,我馬上就洗好了,一會兒咱們躺著說話。&rdo;他身體結實,也不太愛惜自己,穿了中衣就跳下來了,屋裡再暖和,到底還是冬天啊。&ldo;好,我先給你暖被窩去,你快點。&rdo;趙沉仰頭親了她鼻尖兒一下,聽話地站了起來,擦過手後回了被窩。阿桔也沒心思洗腳了,擦拭過後喊今晚當值的綠雲進來收拾,然後就吹了蠟燭,去找趙沉。&ldo;你去這麼久,都需要帶什麼過去?&rdo;離別在即,幫他打點行李才是最重要的事。趙沉抱著妻子,輕聲道:&ldo;帶幾套衣服鞋襪就夠了,其他那邊行宮裡都有。&rdo;&ldo;嗯,那冬裝春裝都得備下才行……&rdo;阿桔窩在丈夫懷裡,細細跟他商量起來,衣服帶多少套,帶哪些常用的膏藥,還要叮囑他離家後好好照顧自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趙沉靜靜地聽著,聽妻子的絮絮叨叨,聽不夠。次日天明,趙沉去外面走動,阿桔親自盯著丫鬟們收拾起來,去寧氏那邊請安時寧氏也會問她準備地如何了。阿桔畢竟第一次做這種事,可能有考慮不周的地方,寧氏便會提醒她。太夫人也很關心長孫,把阿桔叫過去問了幾次,聽阿桔回答地頭頭是道,看她稍微順眼了點,只是想到阿桔背後說不定有寧氏指點,那點好感又迅速消失了。到了二月初一這日,外面還一片漆黑,趙沉已經整裝待發了。趙清跟趙沂想送兄長的,趙沉沒讓,於是門口只有趙允廷夫妻,阿桔,一家子四口。外面刺骨的冷,即便披了厚厚的狐毛斗篷也忍不住打顫,門口兩盞大紅燈籠輕輕搖晃,柔和的光也驅散不了多少黑暗,反而更添蕭瑟淒涼。錦書錦墨把趙沉的東西都搬上了馬車,陳平替她們打著簾子。他是要跟趙沉同去的,屆時趙沉騎馬同眾多勳貴子弟一起走,他則趕著馬車與眾隨行家奴一起,車上裝著主子們的行李。放好了,兩個丫鬟退到了阿桔身後。阿桔目光始終凝在丈夫身上,連眼睛都捨不得眨,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知道妻子容易落淚,趙沉怕她凍了臉,沒敢多留。聽父親幾聲叮囑,再將妻子託付給母親之後,他只看了阿桔一眼,持續了似乎很長又彷彿很短的時間,然後便強迫自己收起心中不捨,迅速翻身上馬,在嚴寒裡頭也不回地走了。